司微微微低頭,聲音卻異常堅定:“是,哪怕如此,我也要試。”
錦缡沉默了一會兒:“這種地方,我本不欲把無辜之人攀扯進來,你偏偏要往裡撞——天授不予,反受其咎。我倒也想看看,這老天給我的,究竟是一場什麼。”
“今日時間已經晚了,門頭已開,樓裡的姑娘們便再是怎麼都得開張,沒得說那些個沒有客人的便能閑着。”
“既然要試,那你可有什麼章程,便都回去準備一二。明日一早,卯時三刻,我讓清露去角門門口等你,到底該是怎麼試,你也該給我個交代。”
“如此,可好?”
這意思便是同意了。
司微大喜,自然應下,捏了捏剩下穿成一串綁在腰間的那串銅錢,神色愈發振奮。
然而與司微的振奮不同,錦缡神色中總是透着股子倦倦:“行了,清露,把她從角門帶出去,讓她認認路,明日卯時三刻,你便在角門那裡等着她。”
直到這會兒,清露臉上方才露出了個笑模樣,快言快語地應下:“曉得嘞,姑娘放心,我一定好生生把她一路送出去,明日早晨再把人給接進來!”
錦缡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頭,也不再在一樓多待,轉身便踩着繡鞋再次上了樓梯。
待錦缡的身影于樓梯拐角不見,清露臉上的笑意微微收了收,卻還是壓不下去的模樣,伸過手摟了司微的肩膀,帶着司微往外走:
“我跟你說,别看咱們姑娘總是神色恹恹的,什麼事都不關心,人可好了……以前她還是頭牌的時候,可不是這樣……”
于是就在清露打開了話匣子的一路絮叨中,二人到了春江樓一側的角門。
角門這一處地方開的過道不寬,往常也隻是樓裡的粗使婆子和幾個仆役從此過,客人倒是少有。
隻是不等二人走近,便見着那處角門口立着兩個身穿齊膝短褐的大茶壺牢牢把着門。
一時間,清露的聲音降了下去,與司微一道看向這兩個大茶壺。
同時,大茶壺的眼神,也跟着落在了明顯一高一矮的兩個小丫頭身上。
蓄在樓裡的大茶壺,一般有兩個用處,一來充做雜役,做些力氣活,二來則是充做打手,看家守樓巡院,是以如今擋在兩個小丫頭身前的大茶壺雖不說膀大腰圓,卻也算得上是精壯有力。
見過來的兩個“小姑娘”先後頓住腳步,把門的大茶壺往前一步,目光在清露身上掃過,便定在了司微身上:“春娘聽聞樓裡來了嬌客,是替劉員外府上二公子過來傳話,有幾分稀奇,便令我等過來相請。”
這話一出,清露的臉色也跟着有些變了,隐約竟透出幾分慌張來。
先前說話的大茶壺也不多說,往前伸手一比劃:“請。”
司微視線餘光自有些慌了神的清露臉上掠過,對這個所謂的春娘的身份隐約有些猜測。
隻是這會兒事到臨頭,和這兩個大茶壺明顯沒什麼商量的餘地,于是也隻能以不變應萬變,順着他的意思往樓裡另一處地方拐去。
春娘住的地方不在後園子裡,反倒更靠近春江樓前頭的大門,從大廳一側掩在折屏紗幔後的小道出去,轉過極短的一段遊廊,便見着一個約莫隻有三十多平的小院。
院子雖小,卻算得上是五髒俱全,遊廊曲橋,臨水憑欄,紗幔掩映,折錦花屏……直至行到堂屋門前,這才算是停住腳步,司微身旁的大茶壺先一步拎着清露進去了。
司微站在錦緞門後頭,一時也聽不見屋裡到底有什麼動靜。
不過好在等的時間不長,前後約摸着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裡頭的大茶壺撩了簾子出來,示意司微往裡進。
司微跟在大茶壺身後往裡走,進了正廳,便見上首坐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
這婦人身材微微發福,典型的鵝蛋臉被撐起,眉眼間透着細密的紋路,是個典型愛笑的面相。
着了赭色立領對襟琵琶袖長衣,腳踩同色繡鞋,因是坐着,倒是遮去了下身的穿着,隻能隐約看出一抹垂在繡鞋上的朱湛色裙擺。
廳中不僅跪着比司微早進來一會兒的清露,椅子兩旁還立着兩溜身材粗壯的粗使婆子,這會兒見着司微踏進來,便都将目光落在司微身上。
司微目光在廳中簡略一掃,見無人說話,便将視線定在坐着的婦人身上,緊接着便見婦人眉頭愈發皺起,不由試探着開口:“……您是?”
婦人一撩眼皮,卻是理了理自個兒的袖子,慢聲開口:“老身姓馮,名春娘,是這樓裡管事的,也算是半個東家。樓裡樓外當面,有喚老身一聲春娘的,也有喚老身一聲媽媽的,你自個兒想怎麼叫,大可随意撿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