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秦峥發火,一直蹲在暗處暗戳戳觀察着的龐管家暗歎幾聲,搖了搖頭,到底是一路小跑跑到了秦峥眼前。
秦峥點了點地上拿被子當頭罩下,連帶着腰帶也跟着在外頭系了一圈,跟蠶蛹一樣翻騰蠕動着看不清面容的美人。
不需秦峥多說,自然有仆役上手搭着把人從屋裡給挪了出去。
秦峥翻了翻自己的床鋪,卷了褥子卷起坐在床闆上,冷着一張臉盯着龐管家:“說說,這回這事又是誰的主意?”
龐管家見他動了真火,說話間便帶了幾分小心斟酌:“娘娘那頭也是好意,聖上對殿下到底是個什麼期許,殿下也明白……”
這話繼續說下去,便又該是話趕話的車轱辘,再掰扯不出個盡頭來了。
秦峥揉了揉眉頭,有些煩躁:如今這般尚且還隻是個開始,待到日後,過了弱冠而立呢?
他府上空有美人,卻無一能誕下兒女,到那時候,外頭傳的就該是他遭了報應,身有隐疾……
秦峥歎了口氣,低聲喃喃:“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該答應皇爺爺暫且壓着這事,一來二去的,便都是些陰柔的水磨工夫。”
他想磨着宮裡那頭慢慢接受,宮裡那頭想着慢慢把他把這性情給掰過來……
“罷了,不說這些,今晚上這事,我瞧着他們又是拿了銅鏡,又是換了燈光擺設的,今兒個這事兒,紫藤院那頭也跟着摻合進來了?”
龐管家觑着秦峥的臉色:“是,娘娘那頭派來的嬷嬷,恰巧便撞上了後院的美人們打扮,這消息也就跟着傳到宮裡去了……司小姑娘那頭更是為着這個忙了一天,又是張羅着梳妝打扮,又是幫着姑娘們安排布置。”
“您這是先去的書齋那頭回來,待要是再去演武場轉一圈,說不得還有驚喜呢!”
秦峥嗤笑一聲:“合着這到底是驚喜,還是驚吓?”
思及方才在前頭見着的那隻紅白花錦鯉打扮的美人妝,秦峥眼底透了幾分若有所思:“……你是說,今兒個這些個的妝容打扮,都是司微那小丫頭跟着教人收拾出來的?”
龐管家道:“是,她指點着雪酥姑娘做出來的,一位美人收五兩銀子的梳妝錢,那妝面,那頭發,一個個收拾出來,别提多别緻了。”
“僅是今兒個一天,便賺了四十多兩銀子,就這,還得聽說是今兒個跑的太累了,教明日裡想做妝發的美人們大清早,帶了衣裝首飾過去紫藤院裡排号……”
秦峥神色一頓,面色也隐約跟着變了:“今日之事便罷,母妃那頭我會跟她說,龐師傅,這明心堂日後若再教這些個不知所謂的人進來——我便求了聖上恩典,送龐師傅回太子東宮,去我母妃身邊盡忠養老。”
秦峥翻了翻教他抖擻得亂七八糟的床榻,隻覺着帳幔裡彌漫着一股子胭脂水粉的香氣,思及先前程美人所說,不由微微沉了些許眸色:
“這人活着,總是不能教太閑了,人一閑着,就得折騰出點子事來……龐師傅,先前教你挑選的送往紫藤院的人,可都挑出來了?”
龐管家上前,也不需旁人動手,親自替秦峥鋪床,聞言便道:“挑是挑出來了,可想把人送過去,總得尋個由頭……再者說,這司小姑娘那,也托着奴才想尋個門路,從咱們這郡王府脫身出去呢。”
這事倒是出人意料。
但皇爺爺那頭派了手下人去尋這丫頭的身世過往,一時半會兒的,消息還沒傳回來……
秦峥琢磨着:“可有說什麼緣由?”
龐管家便把這事的來龍去脈給說了:“依着司小姑娘那般出身,卻還能推了娘娘的兩百兩銀子,倒也是個純孝之人。”
秦峥不置可否,沉吟半晌道:“再過半個月,我便該動身南下,到時我便帶着她一道走,路過鸠縣的時候,順道把她娘親也給接上……當初倒是我欠缺考慮了,畢竟還是個黃毛小丫頭。”
“走,一時半會兒的卻是走不了,”秦峥手指動了動,摩挲着袖上的紋路,“待再過個三五年,她到了嫁人的年歲,手底下帶的徒弟能出師了,我便再給她安排個身份,尋個知根知底的如意郎君嫁出去,也不枉……這麼一份際遇恩情。”
“罷了,也不必尋什麼由頭,派人去紫藤院裡知會一聲,說今晚上我便宿在那司小丫頭那。”
“明兒個一早,我帶着她進宮見一趟母妃。”
“至于那些個找她接妝的美人們……”秦峥勾了勾唇,“待今夜一過,我便瞧着,她還能接着多少梳妝的活計,又能掙幾兩的銀子。”
聽聞秦峥這話,龐管家先是一怔,而後便是一喜:“嗳,我這就去替殿下安排——”
秦峥瞥了眼龐管家面上的喜色,無動于衷:“記着,擱她那屋裡外間的地方,換一張寬敞點的羅漢榻。”
龐管家面上笑容一頓,旋即便又喜笑顔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