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之言有些黯然，安靜地等着奶奶繼續說下去。

蒼老的聲音卻在這個話題戛然而止：“孩子，這不是該由我告訴你的答案哦。”

聽見這話的許之言慢慢擡起頭來，嘴唇抿得很緊，撲閃的睫毛因為眼底泛起的淚光錯亂地交織在一起。

小姑娘生得很是标緻水靈，有種不谙世事的天真和懵懂。

但從她問的那個問題也不難看出，有些問題已經困擾了她很長一段時間。

像是積壓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情緒。

即便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在觸發這個話題時，竟也會成為求助的對象。

孩子果然是孩子。

奶奶眯起眼打量着那張染上幾分委屈地稚氣小臉：“還能陪我這個老太婆繼續走嗎？”

“啊，好……”許之言忙拖着編織袋，繼續往階梯教室的方向走，心裡卻對老人的那句話意猶未盡。

太陽漸漸從雲層中跳出來，陽光被盡數灑向地面，遠處的風依次掠過路邊間隔的樹木，輕輕托起許之言的發梢。

她将碎發别至耳後，眨着眼睛問老奶奶：“今天階梯教室是有活動嗎？”

問題剛問出口，她瞬間有些後悔。

自己似乎對這次的返校活動一無所知。

什麼時間，有哪些學長姐，要幹什麼。

因為不在名單裡，她一路都靠着左茜和紀雲辰隻言片語的聊天中慢慢拼湊起活動的大緻輪廓。

自己好像比奶奶更不像是南影的學生。

奶奶的笑容很溫柔，大方分享自己聽來的消息：“早上吃早飯時，聽表演系的學生說你們有很厲害的學長姐回來了，要在那個大教室發布什麼重磅消息。”

表演系？重磅？消息？

許之言絞盡腦汁在回憶裡細細搜尋過往類似活動的示例，也隻覺得能夠吸引如此多的人群的消息，對學生時代的他們來說……

莫過于求職崗位。

老師似乎特别喜歡樹立典型，找一個優秀的學生成為标杆，在他小有所成後，不遺餘力地擴大散發着他們的影響。

南影尤其。

不知道是不是受影視行業的風氣影響，比起其他行業來，在這一行能混出點名堂來得難得多。

南影近幾年擴招的厲害，畢業生一年比一年多，影視專業似乎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和其他例如語言類或者人文社科類專業不同，影視專業的學生從大一開始，就可以不用那麼規矩地在學校上課。尤其這幾年影視寒冬，老師和學生都對以後的就業前景有些心照不宣的默契。所以他們大部分時間都在外面跑劇組，平時很少回學校。

但奶奶說今天竟然會在階梯教室有活動，那是個除了禮堂和體育館之外，南影最大的教室，平時除了開學、畢業典禮之類的隆重場合會放在禮堂或者體育館，其餘重要性僅次于前兩者的活動便會放在階梯教室。

人能回來這麼多，證明大家還是挺重視這次活動的。

畢竟沒有人願意特别回來聽畢業都入土半截兒的無聊吹水吧。

竟然心裡也有了一絲期待。

會有紀雲辰嗎？

他會說什麼呢。

階梯教室離得遠，走過去花了一段時間，越到目的地時人也慢慢多了起來。

男生帥氣，女生漂亮，化着得體的精緻淡妝。

他們在經過許之言身邊時，止不住地瞄了好幾眼，視線落在她後面拖着的編織袋上，輕輕啧了一聲。

“我們學校已經有人混得這麼慘了嗎？”

三五成群的女生，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還等不及許之言反應，他們又加快了些腳步，走出了一段距離。

許之言低着頭看着因為過于用力而被勒紅的手掌，又轉頭看着老奶奶和被自己拖着的那隻編織袋。

費了好一陣才弄明白他們說的意思。

是把自己當成拾荒小人兒了嗎。

好奇怪。

明知道他們是胡說八道，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一塊兒。

但字裡行間，那種渾然天成的、自上而下的睥睨感，不知道從何而來。

老奶奶走得有些慢，和許之言落了一段距離，沒聽見這話，隻在她回頭時定定地看着小姑娘笑。臉上的皺紋也得以舒展。

她也沖奶奶笑笑。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她覺得，就算有人現在沖到自己耳邊，大聲說她就是個撿破爛兒的，說她是乞丐。

也沒關系。

甚至都沒有一絲想要解釋的願望。

為什麼要在這種無聊的問題上浪費解釋的時間和精力？

奶奶加快了些腳步，想要趕上許之言，卻走得踉踉跄跄。

許之言趕忙掉了個個兒，朝奶奶跑了幾步：“奶奶，您慢點。”

“害，沒事兒”，奶奶依舊樂呵呵的表情，“剛才過去是你同學不？”

雖然沒有聽到他們說什麼，但經過時他們眼裡那種不屑和玩弄的眼神，老人家确是看得真真的。

不用想也知道發生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