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多的麻醉正在消退,他睜開淚眼朦胧的眼睛,看見媞娜拿着白色的毛巾擦着他的手臂。
“老師……”
媞娜愣了一瞬,不想理他,繼續将他的指頭擦幹淨。
“老師,我知道它們在哪,我知道那些斷掉的尾巴在哪。”
媞娜沒好氣地說:“睡覺吧,我會守着你,長腿的時候,我會用一些方法減輕你的痛苦的。”
蘭多又開始流淚了,他哽咽地說:“是卡爾把我推出去的,在鬥獸場,我們偷看被發現了,伍德把卡爾帶走,我就被留在了那……老師,他們的牆上都是……都是尾巴。”
媞娜仿佛沒聽見一樣,換他另一隻手擦,“過了今夜,你就是人類了。”
她吸了一口氣,“變成人類的壽命隻有十年,如果不想待在人魚島,舊船倉會送你出海,隻是,離開希伯海,就沒有任何力量能夠保護你,你要學會使用自己的力量。”
“老師……”
“夠了!”
缇娜的情緒積累到極點,她把毛巾摔在地上,心痛和憤怒交加,可她偏偏不能把這團怒火發洩在一個不谙世事的小孩身上。
楚映月攔住她,“我來守着他,我來守着他。”
缇娜這才不甘地離開了。
蘭多躺在床上,眼淚像開了閥的河水一樣,一股腦地往外流。
“老師她在怪我,怪我沒有聽她的話。”
楚映月手指滑過那條泡在藥劑裡面的尾巴,蘭多感到被切斷的地方在跳動。
“我永遠都沒辦法再擁有我的尾巴了嗎?”
蘭多看着她,抱有最後一絲希望,眼前這個姐姐如果說能救他,就一定能救他。
楚映月坐在他的床邊,一下又一下拍着他的被子,“蘭多,逆回之術很痛苦,你記得起當時你發生了什麼嗎?”
“我和卡爾偷偷溜進鬥獸場,我們确定,那個時間段沒有任何人在場,卡爾說他能弄來那種暗紫色的鱗片,我們鑽進一個小門,裡面的血腥味沖上來,卡爾被吓暈了,可是我看到一個人拿着刀在切東西,切尾巴……”
蘭多害怕地說:“那個人沒有眼睛,像骷髅頭一樣,他們把小人魚綁在木台上,那把刀就是鱗片,那些傷人的鱗片就是從刀上掉下來的。”
“你看到了誰?”
楚映月往他眉心注入了一點靈力,它的召喚獸貓出現在天花闆上。
蘭多吞了口水,“格納,格納一直在他們身邊守着,所以我被他打暈了,他可能沒想到我還能活着。”
小貓讨好地趴在蘭多身上,可惜蘭多這孩子什麼也看不到。
楚映月摸了摸小貓的頭,幸而蘭多在斷尾前已經完成了召喚儀式,不然她也無能為力。
“蘭多,你想報仇嗎?”
楚映月再睜眼,黑色的瞳孔變成淺金色,洛琳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黑豹睜開眼睛,邁着步子走在她的身後,碩大的腦袋搭在她的肩膀上,蹭着她的下巴。
蘭多看着他的尾巴,掐住自己的手指,“我要我的尾巴,我要報仇!”
楚映月起身,食指相扣,一陣氣流湧動,她攤開雙手,将泡滿藥劑的尾巴弄到床上,滴上她手指上的血。
“你能保證不出聲嗎?一點都不行,就是疼死了也不能出聲。”
蘭多才剛點頭,撕心裂肺的痛苦從斷裂處傳來,楚映月的血不斷流入他的傷口,黑豹坐在一旁,突然豎起耳朵仔細聽着外面窸窣的動靜。
楚映月加大了力度,中間縫合的地方呈現出深淺不一的顔色,紅色的血液很快渡過灰敗的邊緣,蘭多咬牙,強制壓下喊叫的沖動,金光将他整個身體覆蓋,小貓躲進光圈裡,舔着蘭多的額頭。
“他在這裡嗎?”
格納的聲音響起:“伍德那個蠢貨已經把事情交代了,大意會害死人的!”
“誰叫你不扔掉他,居然還放他在一邊聽着看着,你就确保他不會把鬥獸場的事情說出去嗎?”
佩恩眼裡閃過一絲狠戾,他輕輕地把手放在門栓上,“這裡已經被我們清場了,現在,你去把蘭多找出來。”
“他本可以痛快地死去,現下,可少不了折磨。”
大門打開,簾缦吹散,一貓一豹緊緊鎖定兩人的身影,楚映月和蘭多坐在房間的房梁上。
“你若聽見我的聲音,便是命定的懲罰……”
蘭多的歌聲在整個房間裡萦繞,格納眼前地面上的影子越拉越長,他一恍神,碰倒了玻璃罐,消毒水的氣味瞬間溢散開來。
蘭多的尾巴一甩而過,将處于黑暗中的兩個人撲倒。
佩恩拿着一小塊鱗片紮向他,楚映月跳下來,黑豹猛然撲倒在他的身上。
佩恩一驚,眼裡閃過刺眼白光,室内驟然打亮,蘭多甩動着尾巴,朝着他們撲來……
“停下。”
裴溫聿伸手施法阻止了人魚的憤怒,他眉間一皺,對楚映月的做法難以置信。
藤蔓拖着佩恩和格納,在地闆上留下了兩道泥濘的痕迹。
楚映月的瞳孔依舊是淺金色,她滿是好奇地看着他,“裴潮,你怎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