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林煥在和莫至衍的對視中眼神慢慢地渙散開，整個人縮進沙發裡。

趙凱旋要去洗手間，莫至衍扶着他去了。

沈衡走到林煥的沙發前，蹲下身。

“不早了，我們該回家了。”

林煥在沙發裡點點頭，“好。”

沈衡看着她喝紅的臉，輕聲問：“溫心，你現在還清醒嗎？”

“清醒……吧。”

“那你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你們今天都好愛問我問題啊，你問吧。”

“你的手是怎麼傷的？”

林煥在沙發上換了個姿勢，睜開困頓的眼睛，“我的手？我不是說過，路上滑，我車又騎得太快，就不小心摔了啊。”

沈衡搖搖頭，他已經看過太多次那天的視頻，林煥騎車向來穩重，那天卻直直地撞向路牙，車子頃刻摔倒，左手撐在地上後又因力氣不支整個人重重摔在地上。半響，她在路人的幫助下站起來，右手小心地托着左手。

“我查過那天天氣，你是早上上班時候摔的，可是那天上午九點後才開始下雨。”

“唔，”林煥凝神思考了下，“我那天走神了，直接撞到了馬路沿上。”

“當時你在想什麼？”

“想什麼？”林煥的手指在沙發上無意識地劃着，她眯起眼睛看着沈衡，陷入沉思，嘴裡輕聲說着，“我在想什麼？”

良久，她看着沈衡的眼睛裡恢複了些許清明。

“你現在是在觀察、審問我嗎？”不是疑問，是肯定。

“我隻是關心你。”沈衡沒有否認。

“那你覺得我當時在想什麼？”

沈衡本來不想說的，但這是難得的機會，林煥清醒的時候如果兩人坐下來聊，他可能問不出任何信息來，他想知道林煥受傷的真正原因，她回那邊家回得的太突然，傷得也太蹊跷。

想了想，他還是把話說出口。

“你不是會在路上無緣無故摔傷的人，”沈衡嘴裡有些幹，他舔了下嘴唇，“那天你問我爸媽是不是一直很恩愛……”他還記得那天林煥的眼神，冷靜得像個局外人在觀察實驗對象，眼睛裡沒有小心翼翼，而是審視、探析和質疑。

林煥從沙發上坐起來，一手撐着頭，她的頭在隐隐作痛，但這種疼讓她從混沌中抽出了更多的清醒。

她突然笑起來，嘴角的笑帶着嘲諷與對沈衡的惱意，她扶着沙發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着沈衡，胸中一股奔湧的怒火讓她心中一直深藏的話不吐不快。

“我告訴你我在想什麼，我在想世上是不是真的有恩愛的夫妻，那恩愛的表皮下是不是虛掩着貌合神離與自私自利，那其樂融融的背後是不是有結痂的傷疤和強咽下的苦水。”

“林家在你妹妹回去的前幾天應該是爆發過沖突的，有鄰居說有一天中午聽到隔壁傳來很大聲的咒罵和女人的尖叫，後來林家嫁出去的大姑姐下午就到了林家，待到天黑才離開。”

沈衡腦海裡回響着老莊給他的回複。

他還蹲在沙發旁，仰頭看着林煥，她的呼吸急促，眼睛睜得很大，紅了眼圈。

“你們該回家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莫至衍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莫至衍的話讓兩人都從各自的情緒裡回過神來。

兩人沒有和莫至衍以及緊随其後回來的趙凱旋道别，沉默地一前一後離開了酒吧。

林煥坐在車後座，緊閉着眼睛。

她今天是真的高興，她打了一場酣暢淋漓的球，好像心中的郁結也随着汗水一起流出體外，但是沈衡的逼問，讓她本已經淡化的情緒被酒精不斷放大、擴散到四肢百骸，她突然覺得很累，累得想要倒頭就睡，最好一個夢都不要做。

雖然路上問過林煥有沒有不舒服，想不想吐，林煥也均回答“沒有”，但沈衡還是不放心。

回了家，林煥徑直上了樓。到了三樓，右轉走向自己房間，身後的腳步聲緊随其後。林煥停住腳步回過頭來。沈衡也随之頓住腳步。

“你的房間在左邊。”

“你還好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我很好，你也早點休息吧。”

沈衡觀察着林煥平靜的臉色，點點頭，“好，如果有什麼問題要随時跟我說。”

林煥點點頭，應着，“好”。

“記得側着身子睡。”

林煥抿着嘴唇，繼續點了下頭。

“那……晚安。”

“晚安。”

“溫心。”沈衡還是喊住了林煥。

“今晚的事，我不該那樣問你，這很冒犯，我向你道歉。”

林煥沉默了片刻，搖搖頭，“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的問題。”

說完，林煥不再停留，直接進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