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在鎮上買了套兩室一廳的樓房,給林煊以後當婚房用。
當時一家四口三個人都不願意在鎮上買。雖然鎮上房子相對便宜但是沒有房産證,後面如果想賣的話一是未必好賣,二是也賣不上價,三個人都主張要不不買,買就去縣城買。
但是林父沒和任何人商量直接借了錢在鎮上付了全款,當時為了還錢林父還找林煥拿了兩萬。
交房後,林父便快馬加鞭地裝修起來。他年輕時候在京市搞室内裝修,這些年雖然不做了,但是經驗和手藝還是在的。
據林母說,裝修好後林父便逢人說自己裝修好的房子怎麼怎麼好,邀請人家去參觀。
這是以後林煊的婚房,林煥确實也好奇到底裝修成什麼樣子,下午一家人去了鎮上的房子參觀了一番。
晚上是林煥和母親兩個人的聊天時間。林父一吃完飯就去鄰居家串門了,這是這麼多年來的固定安排。
林煥說起在宣江和師門聚會的事情,她暑假要幫一位師姐做一些田野工作,采訪一些八九十歲的老人。林母幫她數着附近村子裡符合條件的老人。
後面,林煥又提起一件趣事。導師想撮合她和一位師兄,那位師兄不久前和自己談了幾年打算談婚論嫁的女朋友分手了。
“那你怎麼說?”林母語速有些急得問。
“我推掉了。”
林母聽着女兒的回答松了口氣,她點點頭,說:“聽你這麼說,你這師兄各項條件都挺好,學曆跟你也匹配。就是他和前一個女朋友都要談婚論嫁還分了,一個巴掌拍不響,肯定還是有些什麼問題的。”
“我倒是沒想那麼多,就是覺得大家都是一個師門的,要是最後成了還好,要是分手了以後還怎麼見面啊。”
“确實是。咱老家沒有能和你學曆一樣的,你自己在外面多留意些看有沒有合适的對象,而且能不能讓你導師或者師兄師姐們也給你留意着點兒?”
林煥不想跟母親講自己這條件在松市并沒什麼競争力,自己總是被對方挑揀着棄選的那一個,隻說:“我自己留意着就行,我師兄師姐們好多還單着呢。”
“你們在外面工作的孩子們就是都不着急,結婚也都比咱老家晚。”
林煥應和着:“是,現在年輕人普遍結婚都晚。”
………………
沈衡又做夢了,他再次夢到了那條在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街道。
熟悉的街道已經不是記憶中的寬闊,狹窄擁擠、路面斑駁,街邊的小店蒙着經年的灰。
他站在街對面看到了坐在店門口的小女孩,白色的連衣裙在一片灰色背景裡格外清晰。她這幾天有些感冒,一直咳嗽,小臉因為咳嗽變得紅起來,她雙手捧着臉,無精打采地盯着地面。
他向她走過去。
他要牽起她的手,帶她一起回家。
突然,一道閃電擊在他腳邊,他猛地頓住。
擡頭再看向對面,小女孩不見了。
他焦急地四顧,周邊的一切在急速地後退、扭曲、混沌,有聲音在耳邊響起:我從小就膽子小……爸爸媽媽還沒有來……姐,你怕黑嗎……
“溫心!”
沈衡猛地從夢中掙紮出來,呼吸渾濁,胸口急促地起伏着。
接下來一整天的工作沈衡都有些心不在焉,連秘書唐觀都看出來了。因為沈總給文件簽字的時候簽錯了好幾次,因此他打印了好幾次同樣的文件。
沈衡也覺察出自己狀态不對,完成公司的一些重要工作後,他沒有再勉強自己渾渾噩噩地坐在工位上。
從公司出來,沈衡提着公文包坐進車裡。略一沉思,他發動車将車子開上一條已經很久不曾駛過的路。
車子緩緩停在一條并不寬闊的街邊,正是下班的時間,各處都是擁堵的,但這條街并沒有。
這條街早已沒了往昔熱鬧的景象,自從那所著名的小學搬走後。馬路兩邊低矮的平房原本都是做生意的小店,現在都拉上了卷簾門,窗框和玻璃上糊着一層厚重的灰塵。
沈衡的視線從車窗中望出去,落在馬路對面一家早已關閉的店前。
那曾經是一家文具店,每到放學時間店裡總是擠滿背着書包的小學生。店裡的貨品很齊全,五顔六色的文具擺得滿滿當當,學生們都喜歡放學後擠在裡面挑自己喜歡的本子、筆亦或貼紙。
店主是一個胖胖的大叔,學生還沒放學的時候店裡很輕閑,他會搬個小闆凳坐在門口曬曬太陽或者和旁邊店鋪的人聊天。
那天放學後,坐在小闆凳上的人是他的妹妹。
他的本子昨天就用完了,今天上課的時候沒了本子,隻能在一張紙上完成老師的課堂作業,所以他打算去買一本。
但是妹妹今天生病了,整個人有些蔫蔫的。
他把她安置在老闆放在門外的小闆凳上,囑咐她不要亂跑,就在這裡等哥哥。
那個胖嘟嘟的小女孩乖巧地對他點頭,說:“那哥哥你快點出來。”
他點頭,說:“我買好本子就出來。”
排隊結賬的時候,他偏頭看向門外,妹妹雙手托着臉看着前方,他笑了笑,自己的妹妹是那麼乖巧和可愛。
“嘩啦!”前面結賬的人不小心把前台上的一罐糖掃到地上,五彩的糖果灑了一地,胖老闆臉上閃過一絲不悅。
前面的人一邊跟老闆道着歉一邊趕緊俯身撿地上的糖果。後面排隊結賬的人很多,老闆讓後面的人先過來結賬。
他又看了一眼外面的妹妹,她還安坐在外面,穿着白裙子的身影小小的,很安靜。
他蹲下身幫前面的人一顆顆撿起糖果,聽那人跟他小聲地道謝。
把最後一顆糖果放進罐子裡,他站起身來,看向外面。
小闆凳上沒有了那個小小的身影。
他在老闆的叫喊中跑出店外,目光迅速地在四周搜尋着。
馬路上到處是人,高高低低,胖胖瘦瘦,他們或興高采烈地和牽着手的家長講着什麼,或垂着頭聽家長訓斥,或背着笨重的書包一個人獨自走着,形形色色的人,神色各異的表情,但是這裡再沒有那個被哥哥拉着手穿着白裙子的小女孩了。
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把沈衡從回憶中拽出來,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天已經黑透了。昏黃的路燈亮了起來,街道和對面的店鋪在燈光下更顯破敗和陳舊。
手機還在響着。沈衡看了一眼來電人,點了接通。
“媽。”
“今天加了會兒班,所以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