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懷寄的院子有個雅緻的别稱。
戲奴園。
世人隻知曲陵侯如玉觀音面,有一副明是非的慈悲心腸,是世人在絕境中唯一能窺見的希望。
卻鮮少有人知道,曲陵侯有一個隐秘的嗜好。
其鐘愛豢養狸奴,府中也不似他人姬妾成群,尤愛狸奴環身。
因其對狸奴的寵溺和縱容令人咂舌,朝中無數人效仿起來,甚至有人借着狸奴之名行攀附之心。
崔懷寄對所有人都是一視同仁,僅有的柔情都送給了狸奴。
即便他生了張慈悲觀音面,接觸過他的人都會心生畏懼。
所以宋今對他的了解并不多,也不敢有人在她耳邊說什麼。
今日突然闖進戲奴園,完全屬于無意之舉。
便看到了這驚人的一幕。
花團錦簇的院落裡,榻上少年郎阖目假寐,墨玉綢衣松垮着身,那裸露在外的肌膚瑩白如玉,一黑一白形成視覺的沖擊。
垂落的黑發被一隻狸花貓勾弄玩耍;腰腹處的奶牛貓慵懶的伸着懶腰,一如主人那般;曲起的膝彎下兩隻起司貓躲鬧嬉戲。
這僅僅是榻上的。
後面的假山上群貓戲耍,石桌上狸奴舔爪吃食,悠閑者四下漫步,仿佛在巡視自己的領地。
宋今看得眼花缭亂了。
狸奴的品種多得看不過來,大概數了一下,基本上都齊全的。
她實在難以想象這一院落的狸奴。
“喵!”
玉奴尖銳的叫聲驟然響起。
宋今猝然回神,在石桌下看到兩隻互毆的狸奴。
玉奴看着兇神惡煞的,卻被那隻黑貓壓着打,任憑它如何掙紮都掙不開黑貓的壓迫,隻能扯開嗓子嚎叫。
榻上的人被吵醒。
長眉微擰,崔懷寄甫一睜開眼,便直直對上月洞門下的宋今。
“……”
[小狸奴怎麼來了?我這副衣冠不整的模樣是不是看上去特别邋遢?可别影響我在小狸奴心裡的形象啊!]
[小狸奴你别看我現在這麼邋遢,我很帥的,盛安的良玉榜上我可是居前三的。]
宋今忐忑的心情瞬間消失了。
沒怪罪她就好。
“喵!”
玉奴不服輸的叫聲再次傳來。
崔懷寄擔憂自己在她心裡的形象,平日對這些狸奴縱容得緊,現下愣是半分耐心都沒有。
“黑曜。”
黑曜是黑貓的名字。
聽到崔懷寄的聲音,慢悠悠擡起自己的爪子,一臉不屑跳到石桌上。
得到解脫的玉奴呲溜一下鑽進宋今懷裡。
院落裡的狸奴見有生人進入,紛紛好奇地圍過來,探頭探腦抽動小鼻子,仿佛在辨别她是好人還是壞人。
宋今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侯爺……”
崔懷寄面不改色攏起胸膛前的衣服,誘人的光景一閃而過,但宋今現在無暇顧及這些。
“都回去。”
狸奴們回應一聲,接二連三離開。
除了那隻黑曜。
它似乎不怕崔懷寄一般,不僅沒和其它狸奴那樣離開,反而更加大膽,扒拉起她的裙角。
她倒是不怕狸奴的,卻也架不住黑曜這麼熱情。
雖然這份熱情是在警惕外人的。
“喵!”
玉奴察覺到它的動作,猶如驚弓之鳥,蹦得老遠。
看見玉奴跳開,黑曜這才松了爪子。
宋今松了口氣,朝他走過去。
“侯爺,我不是故意闖進來的,是玉奴受了傷拉我過來,我也沒想到會是侯爺的院子。”
這幾日崔懷寄休沐,沒有外出的打算,便想着在自己的院子裡,怎麼舒服怎麼來,所以穿着也就随性了點。
面對自己有好感且生了妄念的小娘子,他沒有半分尴尬,從容不迫給她倒了杯熱茶。
“無礙,玉奴傷的嚴重嗎?”
宋今看了眼蹿到假山裡的玉奴,看樣子是不嚴重了。
便搖了搖頭:“應該都是皮外傷,黑……黑曜下手有分寸。”
将才黑曜押着玉奴打的模樣,明顯是在逗弄它。
【這玉奴嚣張慣了,黑曜能替我教訓它我高興都來不及呢。】
渾然忘了來之前自己有多生氣和心疼。
崔懷寄嘴角微揚,故作平靜:“黑曜是本侯養的第一隻狸奴,也算是侯府的半個主人,有狸奴來挑釁它,肯定是要教訓一下維護自己的地位的。”
“原來如此。”
宋今了然,看樣子是玉奴挑釁在先了。
“喵。”
黑曜忽然跳上來,琥珀色的瞳孔直勾勾盯着她看。
宋今也是喜歡狸奴的,但想到崔懷寄的話,默默放下自己的手。
她問:“黑曜多大了?兩歲?”
“嗯,”崔懷寄聲音淡淡的,眼裡翻湧不明的情緒,“快三歲了。”
她察覺出崔懷寄不想多說,便閉上了嘴巴。
黑曜終于審視完她,似乎确認了她沒有危險,繼而肆無忌憚用腦袋蹭了蹭她的手臂,軟乎乎喵了一聲。
她意會,伸手摸了摸它的腦袋,又撓了撓它的下巴,聽到呼噜噜的聲音,眼睛不自覺彎起。
撸了一會,她壯起膽子,把黑曜抱進自己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