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裡。
皇帝批完最後一份奏折,捏了捏發酸的手腕,很是無語地看着下面喝茶看書的人。
他重重咳了一聲,試圖引起某人的注意。
結果顯然是沒得到對方半分視線。
“咳!”皇帝臉色不虞,哼聲指責他,“一個話本子就這麼吸引扶季嗎?”
話裡話外的吃醋勁,連侍奉研墨的奉海都能聞到。
崔懷寄終于舍得擡起眼皮看他,煞有其事點評:“嗯,寫的還不錯。”
皇帝已年近半百,年輕時上陣殺敵,底子硬實,完全看不出一絲蒼老疲累之态。
倒是近些年國事煩擾,眉宇間有一縷憂思若隐若現。
“罷了罷了,”皇帝随他去了,兀自喝口熱茶緩解喉中幹渴,喟歎道,“你啊……阿媱前段時間找朕談了老七的未婚妻,朕想聽聽扶季想法?”
崔玉媱找他,自然是為了退婚的事。難得自己阿弟有心儀的小娘子,她還是想替他争取一下的。
但畢竟是婚姻大事,皇帝想知道他的想法。
就是老七那邊麻煩點。
“這門婚事是七皇子親自求來的,臣不好作評。”崔懷寄擱下話本子,“不過那宋小娘子的想法,臣卻是知道的,人家小娘子不願意嫁給七皇子。”
“是麼。”
皇帝對這位宋小娘子沒什麼想法,能對這門婚事上心,不過是看在崔玉媱的面子上。
“扶季,你也别在朕面前裝了,就說你對這位宋小娘子有沒有那個心思?”
崔懷寄擡眼看他:“臣說有,陛下會願意為了臣廢掉七皇子的婚約嗎?”
皇帝大手一揮:“有何不可?”
這份獨寵,昱朝上下,除了他崔懷寄,又有幾人能得皇帝如此器重。
崔懷寄斂目,恭敬行禮:“臣倒是想應陛下,可那小娘子心性傲,由她自己提出來或許會更高興。”
皇帝明白他的意思,“扶季啊扶季,人還沒拐到手就開始為人家着想了?行,朕答應你!”
“司空那邊的機會,就看她自己能不能抓住了。”
崔懷寄相信她的能力,不自覺露出一抹笑,“她可以的。”
*
且說宋今這邊,李嬷嬷叫來兩個宮女左右摁住她,攥着戒尺就要打來,卻猝然被一聲刺耳的貓叫嚇住。
玉奴躬起貓身,碧眼裡充滿危險和戒備。
皇子府的人都不知道它的來曆,隻當是宋今養在身邊打發閑情的玩意,李嬷嬷從驚吓中回神,拉長臉咒罵它。
“呸!小畜生!皇子妃耽于玩物,把它丢出去!”
“不行——”
青霧驚呼,立馬被人捂住嘴。
那可是曲陵侯的狸奴啊!
玉奴靈活地逃竄衆人腿下,對那個下令把自己丢出去的老女人,張口就咬下去。
李嬷嬷吃痛,戒尺就要揮打下去,卻反被它撓了一爪子。
她氣急敗壞:“還不抓住它!”
寡不敵衆。
玉奴嘴裡發出低低的喝聲,見勢不對,扭頭翻上牆頭溜沒影了。
抓不到玉奴,李嬷嬷氣不打一處來,便把怒氣撒在宋今身上。
“皇子妃,老奴奉命教導您規矩,這犯了錯,就該打!”
宋今一聲不吭,冷眼注視她嚣張的氣焰,被人強硬拽出手心。
掌心是最柔軟的地方,也是最不容易留下痕迹的地方。
打在這裡,可比打在别處疼多了。
李嬷嬷教導的新人數不勝數,最清楚打在哪兒是最痛的。
“啪!”
“唔!”
視線霎時模糊起來。
她自小被阿爹嬌養,哪怕受罰也是有輕有重,何曾受過這般屈打。
盛安果然克她!
青霧從小和她一塊長大,知道自家娘子皮膚嬌嫩敏感,不由心急起來。
拍打的聲音一聲重過一聲。
這李嬷嬷分明是夾帶私情!
宋今臉色蒼白,後背被冷汗洇濕。
她看着自己紅腫的掌心,眼神逐漸浮現戾氣。
“你們在幹什麼?李嬷嬷!”
徐南珩的聲音猝不及防出現。
宋今立馬斂去所有情緒。
兩側按壓她的人被吓住。
徐南珩三步并作兩步沖過來,“今今,你還好嗎?”
宋今眼神虛弱下來,氣若遊絲地看着李嬷嬷,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厥過去。
“殿下……”
語未畢,她腦袋一歪倒進他懷裡。
“今今!”
“娘子!”
青霧掙脫束縛撲過來,指着李嬷嬷,聲淚俱泣道:“殿下!我家娘子分明收到嬷嬷的通知午後不用學規矩才出了府,誰知嬷嬷竟故意擺一道,揪着娘子的過錯笞打娘子!”
“娘子身上的傷還未痊愈啊,現下定是被刺激了!”
李嬷嬷吓得跪下來:“殿下,老奴是奉了懿旨來教皇子妃規矩的,今日隻是想考驗一下……”
“夠了!”徐南珩抱起宋今往屋内走,冷聲吩咐,“孟豎,把李嬷嬷帶下去,本宮不想再看到她!”
“是。”
李嬷嬷看着朝自己走來的孟豎,吓得癱坐地上。
完了,她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