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日夜前程,終于在十天後回到青州。
青州熱鬧依舊。
李慕意撩起車簾的一角,随意瞥去,“阿姐生前一直住在青州嗎?”
宋今有些心不在焉,微微點頭:“阿爹說阿娘沒有以前的記憶,便帶她在青州長居,阿娘以前的事,阿爹也不清楚。”
她曾問過宋覃,阿娘為什麼會失憶,他隻含糊說是阿娘自己不願意想起來。
究竟怎麼失憶的,誰也不知道。
李慕意想快些見到自己這位……姐夫?
雖然不太願意承認,但是阿姐願意托付終身的人,還把宋今照顧的那麼好,定然是個不錯的人。
馬車停在宋府門口。
正準備出府的小厮看見門口停着的陌生馬車,歪頭打量着,冷不丁瞧見自家娘子從車内出現,頓時瞪大眼。
“娘子!”
小厮轉頭跑進去通報。
宋今便帶着李慕意進府。
來時李慕意已經從她口中知道宋家在青州的地位,數一數二的富商,足夠宋今後半生無憂,在青州也不會有人輕視她。
可以說宋覃給她留的底牌,很殷實。
“今今回來了啊!”宋覃喜出望外,不過幾月沒見,倒是想念得緊,“怎麼舍得從盛安回來了?”
一如既往的愛開她的玩笑。
青霧忍笑,将她的東西都拿回院子裡。
“阿爹!”宋今嬌嗔地瞪他一眼,拉過一旁沉默的人,主動介紹二人身份,“阿爹,這位是阿娘的弟弟,這次是特意來看望阿娘的;小舅舅,這便是我阿爹了!”
兩個人大男人霎時緘默。
宋覃不可置信看她,再去看看李慕意。
确實有幾分相似。
難道真是阿茵的弟弟?
可……
宋覃心思千轉百回,僵硬地扯起嘴角:“你真是阿茵的弟弟?”
“如假包換。”李慕意道,“你知道我阿姐是北狄的公主嗎?”
“……”
宋覃忽然想到宋今寄來的那些信。
難怪信中問他阿茵生前的事,還問什麼幽蘭的瞳色,阿茵是何模樣他在清楚不過了。
等等!
幽蘭……
宋覃緊緊盯着他那雙幽蘭的瞳孔。
“原來如此……”
貝茵懷孕期間,他曾無意間瞥見貝茵瞳色的變化,隻是變化的時間很短,他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所以,貝茵的眼睛真的是幽蘭色?
幽蘭是北狄人的專屬,難道在他們成婚前一夜,貝茵問他如果她不是昱朝人,他還會娶她嗎?
宋覃很清楚自己愛的是貝茵這個人,無關其他。
“你既是阿茵的弟弟,為何這麼多年都不來尋她?”
宋覃心中有怨。
他總會在夜深時聽到貝茵偷偷的哭。
貝茵一直以來都說自己失憶了,可他是商人,怎麼會看不出一個人有沒有撒謊。
如今身份大白,宋覃還有什麼想不明白的。
貝茵是怕自己的身份暴露惹來麻煩,也不願意讓他知曉,但思念親人的痛苦夜夜折磨她。
他就該問清楚的!
“我……”李慕意啞口無言,“北狄和昱朝關系緊張,阿姐走丢後我們尋過好幾次,都是無功而返……”
“罷了。”宋覃想開了,擺擺手,道,“阿茵不願意告訴我,也是有她自己的考量。你們既然來看望她,便好好說說話吧,我無權替阿茵說什麼。今今,你帶他過去吧。”
人已死去,說再多的後悔也無用。
他更無法替貝茵說原諒之類的話。
*
貝茵的墓地在一片很美的花海裡。
宋今站在不遠處,望着李慕意跪在墓前,點燃香。
“阿姐,我來看你了。”
李慕意輕輕掃視一圈,笑道:“這裡很美,阿姐的眼光不錯,他很愛你今今也很可愛。你會不會怪我……怪我們沒有早點找到你,帶你回北狄?”
他的聲音哽咽起來。
淡淡花香撫過鼻尖。
青州的夏日将将來,沒有很熱,陽光正好,一切都很美好,隻是少了人。
他怔怔望着眼前的墓碑,又哭又笑,輕聲訴說自己這麼多年的想念。
宋今離得遠,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這裡她每年都要來一趟。
一花一樹記得格外清晰。
她兀自沉浸在以前的回憶裡。
不多時,李慕意走過來,發覺她遊神,伸手晃了晃。
“今今?”
宋今回神,下意識看向墓碑那邊:“小舅舅,你看望完了?”
“嗯。”李慕意的鼻音有些重,“時機不對,以後再來吧,先回去找州長确認叛軍的事。”
入城時城中百姓怡然自得,顯然是叛軍還會混進來。
正好趁此來個甕中捉鼈。
宋今颔首。
二人坐上馬車回去。
馬車剛入城門口,守城的侍衛突然沖出來攔下他們的馬車。
“怎麼……”
“宋小娘子,有人要見你,跟我們走一趟吧。”
這些侍衛有些眼生。
李慕意伸手攔住她,“何人要見,報上名來!”
侍衛不言,見他們不為所動,沖兩邊的侍衛使眼色。
二話不說拔劍沖上來。
李慕意一腳踹飛一個。
車夫瞅準機會揮動鞭子,馬吃痛沖了出去。
車夫是宋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