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後成功獲救,造反登基的徐南珩被押入大牢,皇帝頒下聖旨,将逆黨等人一律斬殺。
盛安重新恢複甯靜。
而此時此刻,被關押在地牢的徐南珩二人,正激烈的唇槍舌戰中。
徐南珩靠坐牆面,冷眼觀看楊朝雪被獄卒扔進對面的牢房。
适才楊朝雪被提出去問話,免不了是要受刑的。
那一身鞭刑,放在從前,徐南珩還會覺得她身子受不住,而今隻會認為,活該!
“楊朝雪,被關起來的滋味不好受吧?”
“呵,徐南珩,用不着你在那陰陽怪氣!”
楊朝雪憤憤擦掉嘴角的血,虛弱地靠在牆上,與對面的徐南珩對視。
二人皆是一肚子火。
徐南珩壓着怒氣:“我陰陽怪氣?如果沒有你後面做的事,我會淪落至此?許諾你的後位也給你了,你居然夥同肅離王的黨羽架空我?真是讓我小看你了!”
“徐南珩,你不用在這裡指摘我的不是。”楊朝雪緩了口氣,冷眉看他,“你背叛在先,就不許我背叛了?我們兩個,誰也說不了誰!”
一個背信棄義的人,有什麼資格來指責她!
楊朝雪現在不想看見他的這張臉。
幹脆撇開臉,閉眼假寐。
黑暗中,曾經相伴的記憶又一點一點浮現。
毀掉這一切的,從來都不是她!
她也曾想過,如果沒有宋今,徐南珩還會這麼待她嗎?
楊朝雪不知道。
她現在更多的是怨恨和不甘。
怎麼就敗給了宋今呢?
她的那些計劃,在宋今面前幾乎無所遁形。
頭頂上的小窗飄進淡淡的花香。
風聲入耳,聽到些許不一樣的聲音。
楊朝雪緩緩睜開眼,果然看見牢房裡多出來一個人。
“宋今?”她扯開嘴皮,似笑非笑的,“怎麼,來看我笑話的?”
奚落也罷,嘲笑也罷,楊朝雪現在根本不想看見她。
又兀自阖上眼。
宋今也無意和她糾纏什麼。
“楊朝雪,今夜之後,我們的恩怨就兩清了。你害我至深,也落得該有的下場。”
楊朝雪無聲冷笑。
兩清?你說兩清就兩清?笑話!
她和宋今之間,從始至終都是對立的存在,她敗了她無話可說。
宋今最後看她一眼,轉身去了對面。
“今今!”
徐南珩看見她來,還是高興的。
目光看見她腰間挂着的暖玉時,笑容瞬間僵硬。
他認得暖玉,是崔懷寄的東西。
果然。
徐南珩霎時頹喪下去,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幾分悲涼。
“今今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對方不語。
徐南珩自嘲了下,擡眼盯住那張令他魂牽夢繞的臉蛋,真是怎麼看都看不夠啊。
他的今今,就該如夏日的芙蕖,灼灼盛放,令所有人都矚目。
“今今,有個問題我想了許久,你能給我答案嗎?”
宋今輕輕點了點下巴。
今天來,就是為了徹底斬斷前世今生的所有。
“一年前在青州,我記得你同我說,要去為我們的婚事祈福,不過半日的功夫,你回來後就像是變了個人,對我冷淡生厭。”
“我自問沒有做出對不起你的事……”
“你錯了,徐南珩。”宋今直直注視他,第一次叫了他的全名,“你的自以為是,在我看來,都是徹頭徹尾的謊言。”
從徐南珩接近她開始,一切就錯了。
前世他接近自己,為了能登上帝位,這一世因為她提前醒悟掐斷了可能,才沒有重蹈上一世的悲劇。
徐南珩面色一滞。
緊接着又聽到她說了一些,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話。
“其實,不是我變了。”宋今垂眼望着面前這個茫然的男人,“我曾做了一場夢,夢中你我是未婚夫妻,可我死在了青州的變故裡,是你親手射殺的我!”
他,親手射殺今今?
徐南珩笑容僵硬,嘴巴蠕動幾次,都沒說出口。
因為他看宋今的神色,不像假話。
“可能你會覺得,夢境一場罷了。可我在夢中經曆的一切,都是那麼真實。你殺了我,霸占我宋家的家産,用他助你登上帝位,世人都在稱贊你這個皇帝,卻無人知曉你都做了什麼。”
“你絲毫沒有對我的愧疚,與楊朝雪琴瑟和鳴,恩愛一生。”
“所以,徐南珩你告訴我,在我明知未來的情況下,還會飛蛾撲火嗎?”
徐南珩的臉色已經不是僵硬能形容的了。
前半句他還能當做是宋今為了戲耍他的荒唐話,可随着後面的話,他逐漸意識到,她說到的那些,都是原本他和楊朝雪商定好的計劃。
倘若真如宋今所言,計劃成功,他後面的行動,大抵會如她口中說的那樣,坐上皇位。
可是,一切都沒有發生,那都是夢境啊!
他愛宋今,才沒有利用一說!
“今今,你也說了,這些都是夢。”徐南珩連滾帶爬來到宋今腳邊,貪婪地仰望她的臉,伸手抓住一片裙角,“夢都是反的。我後來權勢滔天,你為何還是不願回到我身邊呢?”
這副嘴臉,黑的都能說成白的。
宋今最厭惡的就是這點。
嫌惡的把裙角從他手裡抽出來。
“徐南珩,我從來都不在乎權勢,你身份顯貴又如何,聲名狼藉又如何。在你眼裡,情愛比不過權力,你會為了權力舍棄一切!若你真的在乎情愛,楊朝雪何苦在最後架空你?”
說到底,都是徐南珩吃着碗裡看着鍋裡,讓楊朝雪沒有安全感。
她調查過楊朝雪和徐南珩的經曆。
這二人從小相識,幾乎是相互扶持長大的,後來不知為何避嫌不再見面,久而久之,盛安的人都不知道他們二人是青梅竹馬。
楊朝雪依戀他,在知道他移情别戀後,徹底爆發。
一個性子本就敏感的人,為了愛付出一切得不到珍惜,怎會不瘋魔。
徐南珩想反駁她,卻發現自己竟然無力反駁。
回想自己和楊朝雪之間,恍然意識到事情的發展已經不可控。
他對楊朝雪的感情,已經漸漸淡去。
他在乎的,隻有楊朝雪背後的權勢。
“徐南珩,到此為止吧。”
“不,今今——”
徐南珩不死心拉住她:“今今,我也是有苦衷的……你知道的,我母妃被囚禁在太常宮,我除卻生辰那日根本見不到她,人人都可以欺辱我,我不得父皇歡心,受了委屈也無處可說……”
便是從那時,徐南珩就意識到,想到不被人欺負,隻有自己變強才是正解。
“所以我才說,我們不可能走到一起。”
哪怕重來一次,徐南珩還是會選擇權力。
宋今與他,就不是一路人。
該說的話已經說完,宋今不再逗留。
任憑徐南珩在後面如何呐喊,她也不再回頭。
地牢裡昏暗透不過氣,空氣中總是浮動着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宋今讨厭看見血。
這一次,她是徹底斬斷過往。
青州不會再陷入水深火熱,她珍愛的家人,也還活着。
事情都向着好的一面發展。
陽光透過枝葉射下來。
暖洋洋的日光照下,如沐浴山溪間,心肺都是暢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