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來人是将軍,宋延年暗自松了一口氣,将主坐的位置讓開,同李長樂一左一右地搭了把手,扶李牧然坐穩。
李長樂見自家爹爹來了,心情大好,她就說她不适合這種一句話八十個心眼的場合。
“居然是想打我嗎?還好有延年,不然我一個姑娘家,此刻怕是……”
說罷,李長樂雙手捂住胸口,一臉後怕的樣子。宋延年及時拍了拍她的肩膀,象征性地安慰着李長樂:
“竟是如此!那知府還敢說劍南學子溫良有禮,竟還要對女子動手,若不是長樂身為郡主,又有我們作陪,怕不是隻能吃虧且無處聲張!”
“情急之下,小兒口出狂言,還望将軍明察!”武宗揚今日的腿像是軟了好幾節,今天一天怕是比他這輩子加起來跪的次數還要多。心底對皇室的怨恨越來越大。
憑什麼,區區一個将軍而已,隻會打仗的粗人,他武家百年世家不知送走了多少代皇朝,竟還要在此受辱。
劍南多少年的繁榮全都是靠他們這群世家撐着,這皇帝來了就想平白分一杯羹,還要他們跪着将其呈上,呵……
武宗揚心底暗自憤慨,臉上卻僅有焦急愧疚之意。他伏在地上,額頭貼在手背,時不時用手指摳弄地面,來表現自己的“緊張”、“焦急”之意。
“襲擊皇子是誤會,口口聲聲說要對我女兒動手也是誤會。你話說的倒是全面,不然還是由你自己決定如何處理吧。”李牧然甩了甩衣袖,極為不耐地看向一邊的王知府。
“我看知府大人在此中也是起不到什麼作用,既然如此,何不在旁坐下歇歇,同我一同欣賞武家的公平處理?”
“将軍,小人還是……”王知府想要推辭,這個情景他如何能坐的住喲。
可李牧然并不在意這知府說什麼,一旁的錢賀擡手動了動手指。便出現幾名親兵,将知府按在椅子上。
王知府朝着将軍虛點幾下頭,戰戰兢兢地坐在椅子的邊緣上,低下了頭。
李牧然見知府的“小節目”表演完畢,便不再理會,他盯着一直跪着的武宗揚,催促他快一些。
“這麼久了,想好如何處理了嗎?我們初來乍到,不懂你們劍南的規矩,一不留神可能就沖撞了幾大世家。昨夜我苦思冥想,還是覺得對于有些不屬于自己的權力啊,就不該太過執念。對吧?”
李牧然神情淡淡,早就沒有了一開始的怒氣,可這話語間仿佛在對座下的幾人施以重刑,令人膽寒。
“将軍明察,我武家雖出身世家,但從未想過肖想權力……”
“哎。”李牧然打斷了武宗揚的話,語氣和藹。
“你看,誤會了不是。我們這群隻懂得打仗的,可與你們文人不同,向來是有話直說,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更沒有什麼警世名言,你聽過後轉瞬就可以忘掉,不必放在心上。”
李牧然站起身,拉過一旁的李長樂,緩緩走了下來。
“聽聞劍南風光甚好,上次來劍南,還是率軍驅逐占領劍南的北疆軍隊。啊,現在人家叫北齊了。不過總歸是沒得到機會細細欣賞,當時的景色也不是很美觀,比不得現在。既然我此行帶着幾個家中小輩,總是要體味一番的,你處理的快些。”
說罷,幾人定定的站在武宗揚身旁,等着他處理此次誤會。
武宗揚自知躲不過,緩緩地起身站定,沖着李牧然躬身行禮。
“如此,我便僭越了。”
而後,他走至臉色慘白的兒子身前,眉間有些不忍以及被隐藏的很好的恨意,輕聲說着:
“武仲堯性情頑劣,沖撞皇子、郡主,應當重罰。”武宗揚抿了抿唇,閉緊了雙眼,沉聲說出了令武仲堯此生都不曾想過的話:
“杖責五十。”
而後他便不再看嘶吼哭喊的兒子,來到李牧然身前,詢問道:
“将軍想派誰來監刑?”
“你自己定就好。”
李牧然很是信任地拍了拍他的肩,便帶着幾個孩子離開了府衙。王知府見幾人走後,連忙制止住了行刑的幾個衙衛,卻被武宗揚攔下。
“讓他們别停手,繼續打。”
“可這……”
王知府的眼神有些猶豫,這可是他親兒子啊!五十大闆下去,人都要廢了。
“不能停。”武宗揚心疼地摸着兒子的臉,言語切切,一字一句道:“仲堯,你切記。就算我們向來視皇權為不齒,但隻要這大權一日不在我們手中,我們就一日不能翻身,隻能唯唯諾諾,伏地而活。這次的事情,希望能讓你漲些記性。”
“動手吧。”
武宗揚吩咐完畢,便離開了府衙。他沒有心情親自監刑,李牧然釋放的信号讓他覺得很危險,他必須要盡快趕回家中同長輩們商議。此事耽擱不得,李牧然此番前來隻怕并不是單為了推舉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