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艽越想心裡越沒譜,咬了咬牙,疾走兩步,作揖道:“鴦姑娘恕罪,小人有眼不識泰山。請鴦姑娘原諒。”
鴦命挑眉,看着他臉上一片悔意。
“今日是鴦姑娘,明日呢?郡君?縣主?郡主?公主?”她嗓音輕緩,把問題一個個抛出來。
秦艽被這些頭銜砸得身子一晃,面上露出真實的害怕之色來。
他一副豁出去的樣子,朝地上一跪,邊哭邊求饒道:“鴦姑娘 ,我真的知道錯了,你饒了我吧,再也沒有下次了。”
他不敢想象,這些平時與他雲泥之别的貴人,一旦追究起來。他就是有十條命都不夠用的。
鴦命伸手虛扶了他一把,歎了口氣,溫聲道:“行了,我也隻是吓唬吓唬你罷了。你下次還是得留着點心,你代表的,可是你家公子的臉面,可不要随随便便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到時候惹出事情來,還得你家公子給你兜着,如果是你家公子惹不起的人物呢?”
他稍顯老成的面頰上一紅,低下了頭,結巴道:“啊,是,是吓唬,我的嗎?”
鴦命抿嘴,安慰道:“是啊,把心放肚子裡吧。實在不信,一會兒你自己問你家公子去。”
清冷隽逸的主子,配了個愣頭愣腦的小厮,也不知道平時是怎麼相處的?
秦艽聽得一愣一愣的,沒明白她嘴裡的吓唬,指得是她的身份是吓唬他的,還是她與公子的關系是吓唬他的。
他撓了撓腦袋,想問又不敢問。看鴦命一副不想再多說的樣子,他收起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靜靜的陪在一邊。
片刻功夫,鴦府的馬車從官道上疾駛而來,卷起一陣煙塵。
阿五和車夫肩并肩坐在車轅上。車夫手裡拿着缰繩,正不住地吆喝着。
馬車在女學門口穩穩停住後,阿五動作麻溜,跳下馬車,小跑到鴦命跟前,恭聲回禀:“鴦姑娘,府裡的馬車來接您了。”
他眼裡含着期望。褐色的短打穿在他身上有些偏小了。
鴦命淺淺一笑,示意他等上一等。她把目光放到鴦府的馬車上,身穿秋香色襦裙的竹茹,掀起車簾,跳下馬車,邁着步子飛快地奔進來。
步伐急促,沒有半分遲疑。
“姑娘,這是怎麼了?您怎麼忽然打發人來府裡?”竹茹三步并作兩步走,臉帶。
她在府裡正同着李嬷嬷商議要寄給公子的東西,預備先草拟一張單子出來。冷不防門房來報,說姑娘命人來傳話。說是要她馬上去女學接她,她急匆匆放下單子,命車夫套上車就走。
路上問了這阿五半天,他是怎麼也說不明白,隻說了姑娘在女學門口與人争執了起來。她還以為姑娘被人欺負了。急得就差掉頭回去尋上幾個健碩的小厮一道來了。
怕耽誤時間,才想着先趕過來再說。
鴦命搖了搖頭,她款過竹茹的胳膊,湊到耳朵邊,細聲問:“荷包帶了沒有?”
她又朝竹茹使了個眼色,竹茹順着她的眼神,看到了眼巴巴望着她們的阿五,便心領神會地從袖子裡掏出荷包。
鴦命輕咳了一聲,吩咐道:“多給一些吧。”
竹茹依言挑揀了個大塊的銀裸子,遞給阿五。
阿五看見那比往常大上兩倍的銀裸子,喜得連連拱手道謝。
“權當做件新衣裳穿。”鴦命抿唇一笑,嗓音輕柔。
他點頭如搗蒜,忙不疊答應下來。
這些銀子,可遠遠超出他和祖父的月錢了。别說是做一件新衣裳,都夠做上十身新衣裳了。
他心道,果然,若論闊綽,誰比得上鴦姑娘呢。
竹茹四下巡視一圈,見一身穿鐵灰色短打的小厮站在一旁,翹首觀望。
聯想到阿五說的那個與姑娘争論不休的人,她眉毛擰成一條直線,走近兩步,踮起腳尖,高聲鄙夷道:“真是什麼阿貓阿狗都敢到我家姑娘面前撒野了!就是你吧?我家姑娘做事,還需要經過你的同意嗎?你算個什麼東西?”
她昂首挺胸,像極了頭上燃着一團火焰的大公雞。
秦艽俯視着眼前雄赳赳的竹茹,耳朵倏地一下紅了,稍顯慌張地偏過臉去。
“行了,竹茹,别耽擱時間了。咱們快走吧,還得去給大哥挑東西呢。”鴦命見竹茹一副要上綱上線的樣子,心道糟糕。
連忙扯過她的袖子,轉移她的注意力。
竹茹不甘心地狠狠瞪了眼秦艽。
才亦步亦趨跟着鴦命身後爬上馬車。
“姑娘,您為什麼不讓我和他理論,明明就是——”她不甘心地開口,擡起眼皮去看鴦命。不經意間看見鴦命的眼角帶着紅暈,好像剛哭過一樣。
她心下大驚,看了眼車簾,急急低問道:“姑娘,您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