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她做夢裡的魚也這麼有個性?她疑惑着的時候,聽見一陣清脆的鈴音,像是山澗裡的潺潺流水,響了兩下,便見虛空出岫,一襲白衣踏空而來。
鴦命直定定一看,巧了,這是老熟人不是?
原來這人是崔鴛。他步步如蓮,走到鴦命跟前,淡淡地看着她。
她忽然笑了,這夢還真是夢魇,她越不想見到的,輪番讓她回憶了個遍。不過,她前世作為堂堂的衡陽郡主,今生作為内閣次輔吏部尚書的女兒,豈能被自己的夢境随意擺布。
這是她的夢,她想怎麼操控怎麼操控。
若是重來,若是重來她一定要好好讓崔鴛看看,她——鴦命,才不是她爹的附庸,而他,那張出言就能随時紮傷人的嘴,給她好好閉上。
她惡向膽邊生,猛的掄起拳頭,一拳錘向夢中的崔鴛,咆哮道:“眼瞎的家夥!”
然後,沒有然後了,在崔鴛震驚的目光中,在她爹憤怒的哀嚎中,她醒了。
鴦文禮側坐在床沿,揉着再次受傷的下巴。
和溫氏坐在一塊兒。
見鴦命醒過來,溫氏笑着撲倒在她的被面上。不停蹭着她的脖頸,宛如七八歲的稚童。
鴦文禮愣了一下,放下揉下巴的手,歎道:“都是爹的不是,就不應該告訴你那些事,讓你白白擔心。吳老大夫剛才說了,你是被刺激狠了,倒也無礙。你若是不舒服,明日就不要帶你娘去莊子上了,好好躺一日。”
鴦命聽了,搖搖頭,低聲道:“我沒事,隻是一時喘不上氣而已。”她調轉目光,看着溫氏淺淺笑道:“娘還等着我帶她去散心呢,娘,對嗎?”
溫氏本能的點點頭,又瘋狂搖頭。
看得父女二人忍俊不禁。
鴦文禮微微颔首,又關心了幾句,才站起身,要去處理事務。
“爹,你能不能答應我,以後有關我的事,第一時間告訴我好嗎?”她目光清明,說出口的話極為認真。
鴦文禮對上那雙和妻子一模一樣的杏眼。忽閃忽閃地瞅着他,讓他無法拒絕,他點點頭,答應下來。
他已經有所籌備,但也怕蠻蠻不知道内情,最後延誤事體。又見溫氏坐在旁邊似懂非懂地看着他們,不露聲色的朝鴦命遞了個眼神,意思是等合适了再告訴她,又說了兩句,才擡步走出去。
第二日,天氣涼爽,白雲澹澹,陽光在雲層間穿梭遊移。院子裡的兩顆梧桐樹,葉片的邊緣已經漸漸有了發黃的迹象。
“娘,您慢點。”鴦命拉着溫氏的胳膊,竹茹在身後托着溫氏的身子。
“老奴來吧。”李嬷嬷把包袱遞給身後的小丫鬟,動身往這邊來,她力氣大,一下子就把溫氏托了上去。
“嬷嬷,你也上來吧。”鴦命手伸在半空中,不容李嬷嬷拒絕,一把拉過她。
李嬷嬷面色猶豫,想到鴦文禮的吩咐,要寸步不離的跟着夫人,還是借力上了馬車,嘴裡謝道:“那就多謝姑娘了。”
四人一輛馬車,因這次去莊子上,是打算過夜的,所以身後還跟着一輛丫鬟小厮們乘坐的青篷馬車。
馬車順着東大街一路往南去,經過集賢坊的時候,鴦命挑起車簾看了兩眼,沒有見到想見的人,才怏怏地放下。
“姑娘,你是在看——”竹茹歪着頭,湊到她身邊問道。
剩下的話還沒出口,就被鴦命捂住了嘴。然而那聲含糊不清的崔大人還是從指縫間漏出來。
鴦命面皮一緊,見溫氏和李嬷嬷都好奇地望着她,硬着頭皮反駁道:“沒有,别瞎說。”
竹茹點了點頭,眼睛眨巴了兩下。鴦命才面上讪讪,漸漸松開手。
鴦命掩住心虛,低頭攪弄着放在膝蓋上的手指。
車廂内靜默無聲。
馬車到的很快。溫氏的田莊,位于城南郊外,位置十分好,在她嫁給鴦文禮之前,溫父溫母就親自帶着管家仆役北上親自采買的。周邊緊鄰着不少有名有姓的官員的田莊,時下氣溫宜人,便有不少内宅女眷攜家帶口到莊子上休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