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徹底卸下防備,展露出真實的一面,濤濤不絕的講述她在田莊裡發現的事物,比如一隻鵝黃的鴨子要經曆多少時間的生長才會變成桌子上的一道菜,期間要給它喂養什麼東西。
鴦命耐心地聽她如數家珍的講完,她隔了好久,反應過來,才難為情道:“我是不是講得太多了?”
鴦命搖了搖頭,又問了她幾句在這這裡的衣食住行,她眼睛裡猛地又亮起光芒。已經有很久,沒有人這樣會聽她講完了。以前她的丫鬟,雖然是嫡母捏着鼻子指派給她的,但是從來不會容忍她講完一句話。
她又興緻勃勃地講起來,直到自己也意識到确實有點太話唠了。才停下來,又開始一言不發地站着。
鴦命從她手中拿起那塊帕子,因為剛才興奮的講述,已經皺巴巴成一團,她重新疊齊,想替她擦掉臉上的泥點子,被她偏開頭躲了過去。
“我,可以自己來。”她嗫喏着唇道,眼神有些躲閃。
鴦命抿嘴笑起來,再次放到她手裡,這次她終于将臉上的泥點子擦幹淨。
看了兩眼外面的光景,鴦命倒是想出去走走,她柔聲邀請道:“我和我娘想在莊子上走走,你可願意為我們帶帶路?已經許久不來莊子上了,剛才下馬車的時候,發現很多地方都變動過。”
栀子面上微微一定,随即輕輕點了點頭。
兩個人不再多說,一道朝外走去。竹茹緊緊跟在最後,她是一定要時刻待在姑娘身邊的,接連出事後,她再也不敢離開半步。
溫氏被槐花和李嬷嬷左右攙着,等在門口。沒有如鴦命說的那樣,先自個去逛。鴦命一猜就知道了怎麼回事,上前接過李嬷嬷的手,嗔道:“不是說了讓您和李嬷嬷她們先去逛嗎?又犯倔了不是?”
溫氏喉嚨哽咽,眼睛裡冒出淚意,直直地盯着鴦命。
鴦命知道,她娘出府後,身邊最離不了的人就是她。也許是她那時候差點被人拐去賣掉,給她心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所以到了外面,做什麼事都要她跟着才行。
她的聲音放溫和,哄道:“好了好了,我在呢。走,咱們一起去看看今年莊子上新養的兩頭羊。徐管家說了,那頭母羊正懷着羊羔呢。”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着,徐管事做事較為考究,怕羊圈建在莊子裡面會滋生異味,就緊挨着莊子西邊的圍牆,一長溜的搭了許多間飼養牲畜的棚子。托了靠譜的後生日夜看管着。
鴦命到羊圈裡的時候,正巧羊和那位後生都不在,竹茹正想拉過路過的婆子問一嘴。
栀子就率先開口道:“一定是去南邊的坡上放羊去了。”見衆人的目光都落到她身上,她有些怯弱地縮了縮脖子,怕衆人不信她,又朝鴦命細聲道:“我看見過好幾次,每天的這個時候他都會去那裡放羊,那裡地勢略高,長着許多羊愛吃的草。”
鴦命問了幾句關于這個坡的距離,見并沒有出莊子的範圍。
索性決定大家一起去看看。
步行半刻鐘,一眼望去,田地如同常年侍奉莊稼的農人的手,滿是裂口,滿是褶皺。綠色的植株鮮少見到。幸好已經過了秋收,但是這種境況還是讓人不免擔心。
“今年的年景怕是不好過。若是糧草跟不上,也會延誤戰事。”李嬷嬷十分有遠見,她罕見的凝聲道:“也不知道公子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鴦命微微側首,望着貧瘠的土地,心裡也非常不适。
李嬷嬷這麼一說,氣氛頓時有些冷卻。
衆人都想起來了那個遠在邊關,常年不回來的大公子——鴦瓒。鴦命腳步暫緩,不知道此刻,大哥的回信有沒有在回來的路上。如今屢屢進犯的鞑虜,是遊牧民族,也分為兩個派系,主戰的是部落首領的親弟弟——科巴兒,也是由他率領的部族常年滋擾邊關,他的哥哥科那性情倒是溫和,卻一直沒有迎娶正妃。
話語權越來越不及科巴兒。
鴦命就這麼邊走邊想,一路向南行去。見一座低矮連綿的山坡,區别于田地裡的荒蕪,山坡上還是長着些許綠茵茵的草木。
遠遠的,就見一名少年,衣衫褴褛的躺在坡上,整個人舒展的如同一個大字,頭上還兜着一個寬大的草帽。兩隻羊,遠遠地離着,專心緻志的低頭在吃草。遼闊的藍天在山坡後映照,朵朵白雲點綴其中,勾勒得如同一幅美妙的畫卷。
少年聽見響動,揭開草帽,瞟了兩眼,見衣裳鮮亮的一幹人站在不遠處看着他。
撓了撓頭坐起身,他本就是周邊村子上的人,徐管事見他吃苦耐勞,便拜托他做了幾件事,就這樣越用越順手,果斷讓他來照管這些牲畜。
前幾日也聽了一嘴,說莊子的東家許是要來莊子上。且領頭的姑娘,明顯是給她們帶路的樣子。腦子轉過彎來,便想到了這就是莊子的東家。
便拍拍屁股,打掉身上粘着的雜草,大踏步走到溫氏和鴦命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