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偉壯麗的金銮殿内,肅然無聲。
文武百官跪在冰冷的石闆上,瑟瑟發抖。
巍德帝昨日遇襲,即使毫發無傷,可猶如被戲耍的場面還在眼前,他氣得幾乎要捏碎手掌之下的龍椅扶手。
随侍的太監兩股戰戰,手中的拂塵,頂端光順的馬尾,炸開在空中,他觑着巍德帝陰沉沉的臉色,也不敢伸出手去打理。
“鴦文禮,你還有何要說?”巍德帝猛地一拍龍椅,面色漲紅,低吼道。
底下的文武百官緊跟着心肝一顫。
鴦文禮打着哆嗦,趕緊爬出來,把臉貼到石闆上,神情惶恐,喊冤道:“陛下,這一定是有人誣陷微臣呐,微臣再怎麼說,不會害自己的女兒,陛下您也知道,昨日小女險些被刺客殺死,若不是被崔大人救下,微臣就要失去她了。”
“陛下您知道的,微臣一向視夫人和小女為最緊要的,怎會冒險做出這種事?”他怕巍德帝不信他,急的鼻涕眼淚全都湧了出來。
腮幫子上的肉也不停地顫動。
身後的官員都在心裡暗罵了他一聲:老奸巨猾。就是仗着韓首輔告假,不能當場反駁他的話,才故意攀扯上他的門生。誰不知道你鴦文禮正是害那周佪會試失利的幕後主使。
“還不肯說實話是嗎?那你怎麼解釋周佪的事?朕已經為了你們,駁回了韓愛卿為周佪的陳情,你們卻當着朕的面殺了他。”巍德帝咆哮道,他氣得胸膛一起一伏,從龍椅上直接站了起來。
巍德帝好面子,隻把刺殺的目标推到周佪身上。實際在場的人都知道,周佪是給巍德帝擋箭而死。
當然,也沒人傻到指出來。隻俯下身子,一個個開始勸慰巍德帝熄怒。
巍德帝的瞳仁裡蘊含着一簇簇怒火,令人心驚。他沒等鴦文禮醞釀好詞句,就朝外喊了一聲:“裴愛卿,還不進來?”
一應官員心裡還在納悶。
裴言清就逆着光,步履沉穩地走進來。他手中拿着一封密信,走到鴦文禮身旁,才恭恭敬敬地往上一送,不假思索道:“陛下,這便是微臣命東廠中人,連夜探查到的——”他話音一頓,繼續道:“關于鴦大人提前謀劃刺殺周佪的罪證。”
巍德帝橫了侍奉的太監一眼。
太監吓得屁滾尿流,控制着軟趴趴的雙腿,趕緊小跑下來取走。
太監拿走後。
裴言清收回手,目光與鴦文禮擡起來的視線相撞。随即,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諷笑來。
鴦文禮目光停頓一瞬,心口漏跳半拍。
他心中思忖,當時的事,他除了與謝辭在書房密談過,隻與一個人告知過,那就是後宮中盛寵加身的沈貴妃。果然,被他猜對了,沈貴妃其實根本沒有妥協。而是搭上了裴言清這條路子。這麼做,也許是為了敲打他,也許是二人已經達成了什麼共識,想借機扳倒他。
不過,他也不是吃素的。既然她沈貴妃不願意好聚好散,那他自然也不是瓷做的。
巍德帝接過信箋,從頭看到尾,他鼻子裡送出兩道粗氣,看完後,倒退一步反手扶住龍椅。身旁的太監怕他摔倒,走近兩步,想要扶他,被他一個眼神恫吓住。
他抖着手裡的信,眼裡盡是冰寒之色。未曾多說,直接從邁下幾階台階,大步走到鴦文禮跟前,把信箋用力扔在他頭上。
“你自己看看!還敢在朕面前狡辯,當朕是瞎子不成?認不出你的字迹嗎?”巍德帝的眸光落在鴦文禮腰間微微隆起的肚腩上,氣上心頭。
直接一腳踹了上去。
把鴦文禮踹了個四腳朝天。官帽都飛出去半丈遠,落在一名文官身邊。那名文官身子鬥若篩糠,緊緊埋首在石闆上,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鴦文禮還從沒在朝堂上如此出過糗,也來不及多想。趕緊把笨重的身體翻轉回來,跪行至巍德帝的腳邊。拿起他腳邊飄落的信箋,一目十行看下去。
這信上确實是他的字迹不假,左下角的印鑒也是他的不假,可一不是他當初手書給沈貴妃的那封,二既然說是密信為何還要畫蛇添足蓋上私人印鑒,這也不是他一貫的風格。心裡想明白了,一定是二人找人仿寫了他的字迹,又故意蓋了個假的印鑒上去。
就是為了坐實他的罪名。
他捏着信箋,朝巍德帝磕了個響頭:“陛下,這絕對不是微臣做的。您細想,若是微臣這麼做,那通信之人又是誰?裴大人可有查出來?而且,既然是私下裡往來的信箋,臣難道就不怕東窗事發嗎?還特地蓋上微臣的私章,這是生怕别人不知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