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茹把簾子放了下來,搓了搓手,哈了一口氣,道:“姑娘,這天一日冷過一日。不知除夕,公子可會回來?這都已經第三年了。你們沒有團聚在一起。”
鴦瓒身為一軍将領,自然不能随意離開營地。沒道理将士們還在守着,主将或者下面的副将先回家團圓的。
鴦命也不知道今年大哥會不會回來。她也期盼着他能回來團聚,一别三年,不說她了,恐怕她爹有時候都會躲在書房裡偷偷念叨吧?
“要不咱們一會兒也給公子寫信去?問一問?若是回來,也好提前準備。”竹茹把着車廂壁,一點點把屁股挪到鴦命邊上。
公子為人豪爽,對待下人更是毫不吝啬。從前過年過節,給的賞錢都會更多一些。
她心裡巴不得公子快馬揚鞭回來才好。
鴦命眼裡浮起點點笑意,她知道竹茹心裡打着什麼主意。
馬車很快停在了鴦文禮名下的首飾鋪子門前。首飾鋪子就在城東的鬧市地段上,離鴦府攏共也沒有多少路。
鴦命邁下馬車,撲面的寒氣,讓她不自覺打了個哆嗦。
“姑娘,可是冷了?要不奴婢把車上的鬥篷給您拿下來?”竹茹攙着她的手臂,關心道。
鴦命想了會兒,拒絕道:“走兩步就熱了,快走吧。時間有點緊。”
她爹名下的首飾鋪子生意還算不錯。地段比較好,在玄京城也算有名氣。占着三間門面,她們剛下馬車的時候,就有眼尖的夥計看見了,到後院去尋掌櫃的出來。
鋪子的掌櫃身形瘦長,但有些駝背。所以第一眼看上去,比常人還矮上三分。
他弓着腰出來迎接,鴦命也沒和他客氣,直接道明來意:“姜師傅,最近可有新的頭面打出來?要一整套的。”
姜掌櫃點了點頭,引着二人進去。
最後鴦命選了一套鑲嵌紅寶石的金頭面,裡面包含了挑心、頂簪、分心等等。
二人上了馬車後,又匆匆趕往城南的書齋。
書齋就在荷花巷裡,也沒有什麼匾額,位置較偏僻。做的也都是些窮苦人家的生意,價格也公道。
鴦命倒不是計較銀子,而是這家書齋,有她喜愛的那種類型的話本子。玄京城裡書齋多到數不過來,裡面也會賣話本子,但多是一些循規蹈矩的内容,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翻來翻去就是那麼幾個人。一點新意都沒有。
但是這家書齋的不一樣。
主人公可以是俊俏書生和貌美人婦。可以是男狐狸精和大家閨秀。也可以是清冷權臣和殘暴帝王。裡面,還會有一些讓人看了,臉紅心跳的内容。
鴦命有次無意間幫她大哥買筆墨紙硯時,就與這家書齋結下了緣分。
她沒讓竹茹下馬車,自己披上鬥篷,把帽檐壓得極低。左右看了一圈,見沒有人經過,快速跑進了書齋裡。
書齋并不大,若是人多還會顯得有些擁擠。
書齋的掌櫃年紀有些大,埋首在賬簿間理賬,算盤打得劈啪作響。他頭都沒擡起,隻對走進來的鴦命說了聲:“來啦?”
鴦命“嗯”了一聲,沒有多說。
這已經是她這段時間以來,和掌櫃二人之間形成的默契了。
她忽略那些拗口的古籍,把目光牢牢鎖在封皮署名為走山居士的話本子上。她看着新的書名,就知道這位走山居士又寫了新話本了。
她擡起罩在鬥篷下的臉,眼睛裡都是激動之色。伸出顫抖的手去拿話本,在心裡默數了一遍,她已經很久沒來了,走山居士竟然已經新寫了三本書了。
速度之快,簡直讓她懷疑他是不是連睡覺的時間都用來寫話本了。
有時候她甚至都想問問掌櫃的,走山居士到底長了副什麼樣子,居然可以寫出如此驚世駭俗的話本。她記得上上回,她還看過走山居士寫過關于謝辭的話本,雖然名字被走山居士改動過了,可她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
妻子早逝,獨餘幼女。世家長子,還有個頑劣的幼弟。關鍵是,自己還任職戶部。除非眼瞎,否則隻要是認識謝辭的,都能猜出來。
走山居士還為他寫了個亡妻換了副身子,與他再續前緣的結局。
她懷疑過走山居士就是朝中官員,否則怎麼對這些事情這麼熟悉?
她喜滋滋地拿着三本書跑去掌櫃那裡結賬。掌櫃說了個數額,她直接丢下一張二十兩的銀票走了。她知道走山居士想必是有什麼難處,不然不至于這麼瘋狂寫書,幸好她是懂得賞識他的才學的。
沒有讓他的心血泯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