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角的餘光瞥見鴦命的時候,飛快堆起一張大大的笑臉。她從櫃台後面走出來,動作誇張,看着鴦命仿佛一棵搖錢樹。她熱絡道:“鴦姑娘來了,郡主在二樓的包廂裡等您呢!”
她又換上一副不悅的臉色,朝遠處剛把菜端上桌的活計,高喊道:“趕緊過來,把鴦姑娘帶去二樓,郡主定下的包廂裡。”
回過頭看着鴦命的時候,又重新變換那張獻媚的笑臉來:“鴦姑娘,您跟着他去就可以了。”
竹茹為她的變臉之快,而暗歎不已,卻見自家姑娘神情淡然,抿了抿嘴唇,把卡在喉嚨口的話吞了回去。
包廂外,沉香踮着腳頻頻往樓梯口張望。
直到捕捉到鴦命的身影出現時,臉上才揚起笑意。她走了兩步迎上來,又朝着鴦命身後的竹茹笑了笑,手臂一伸,帶着鴦命往定下的包廂一步步走去:“郡主剛來不久,鴦姑娘來得正是時候。菜已經點上了,酒也讓後廚溫上了。”
她朝緊閉的門扉說了聲:“郡主,鴦姑娘來了。”
裡面下一刻就響起一聲:“快進來。”
她推開門,自己卻站在外面并不進去,還拽住了跟在鴦命身後的竹茹的衣領。
“鴦姑娘,您進去與郡主談天,奴婢和竹茹在外面等你們。”她對上鴦命狐疑的目光,不自然地笑道。又反手把一頭霧水的竹茹帶了出去。
鴦命腳步微頓,卻在裡面韓钰的催請下,沒有去想那麼多。轉過頭讓她們去大堂裡要個位置坐下也填填腹。
沉香見她走進去後,把包廂門一關,環顧一圈,站遠了一些。
韓钰端坐在椅子上,點了點她對面空着的位置,暗示鴦命坐下。她看向門外的兩道虛影,知道沉香守在外面,壓低嗓音道:“快坐下,我有事和你說。”
她原想請鴦命直接到韓府裡的,但是考慮到種種因素。所以把地方定在了這兒,說來也不是為了聚而聚,而是另有要事要透露給鴦命聽。
鴦命快走兩步,坐在韓钰對面的位置上。她口幹舌燥,正想尋水喝,好在韓钰提前給她倒了。她捧起桌上的茶杯,一飲而盡。
把韓钰都給驚住了。
“你這是做什麼去了?怎麼渴成這幅樣子?”韓钰擰眉道。
鴦命面色羞紅,放下底朝天的茶杯,沒有回答韓钰的問題,反問道:“你說有事與我說,是什麼事?難道就是為了說事把我特地叫出來?”
她原以為她是邀她出來談天的,原來是另有事與她說。她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等着韓钰接着往下說。
韓钰剝着瓜子,也不吃進嘴裡,一顆顆剝了後堆成一堆,她好看的眉微微蹙起:“你記得我祖父那個門生周佪吧?當時你還問過我。記得嗎?”
鴦命點點頭,唏噓道:“記得。當時事發突然,我們都沒反應過來,他就擋在了陛下面前。”
她後來也問過她爹,她爹猜測是沈貴妃和裴言清做的。至于頂替周佪會試名次的那個人,實際是她爹下屬的遠房子侄。
确實有他爹的默許,才會導緻後面一系列事情的發生。她不能否認。
“我祖父近段時間,意志消沉。整個人都清減了不少,常常獨坐在書房内,下人送過去的飯菜都隻潦草用上兩筷就停了。我也是後面才知曉關于周佪的所有事情。”她歎了一口氣,停下剝瓜子的動作,把周佪的身世簡單說了幾句。
又正了正神色後,看向鴦命,從袖子裡掏出一封密信來。
指如蔥白,把信推至鴦命身前。
她努嘴,指尖點了點桌上的信,神情摻雜了一絲認真:“這是我從我祖父書房裡拿出來的,我已經看過了,姐妹一場,不想讓你下場落得太慘,而且……”她想到了什麼,話到這裡就停了。
鴦命目光劃過筆鋒蒼勁的字迹時,有一瞬間停滞。她拿起桌上的密信,恰巧上菜的夥計推門進來。她連忙歸置到自己的袖子裡,直到溫好的酒都拿上來了,才取出信。
清香的酒液撞在瓷白的小盅裡,韓钰替自己斟滿,就放下了酒壺,解釋道:“不是我不幫你倒,你看完了這信,還是不要飲酒為好,省得鬧出事。”
她拿起酒盅,自顧自抿了一口。辛辣的口感,讓她連忙放下酒盅,改道端起茶盞猛灌了幾口。往常她娘管得嚴厲,她除了在宮宴上可以背着她娘淺嘗幾口外,很少有機會飲酒。
更别提是到外面這些酒樓裡來了。
鴦命越看眉頭擰得越緊。信是崔鴛寫給韓首輔的,意思是周徊死後,他想了很久,鑒于此前韓首輔遞給他的冊子裡,關于鴦文禮曾經做下的一些作奸犯科的事情,他例舉了幾條自己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