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懷嶺帶着羲臨敲敲打打一整天,終于造好了可載七人渡江的木船,說是船,其實隻是大一點的伐。
衆人在小樹林遇襲後,休息了兩個晚上,于第三日一早,趁着清晨江水平靜之時,有驚無險的渡了江。
江的對面,是此次松江府受災最嚴重的嘉縣。
下船後,沈周容停在一塊巨大山石前,眼前除了密密麻麻的綠還是綠,“趙縣令,可還記得回去的路?”
趙德懷确定了一下方位,走到前面四下粗粗看了一眼,回來道:“應不會有錯,隻是勞煩殿下多勞累了。”
在他認知裡,生長在皇都之中金尊玉貴的皇子公主,連同那些大臣的兒女,從小到大都是沒怎麼吃過苦的,便是平日出門賞花,不是有轎攆,便是乘馬車。
“走吧,早日找到胡大人,江南這灘濁水,本宮也好早日查清。”
沈周容說走就走,長青在一旁小心攙扶着,山路濕滑,防止沈周容被撞或滑倒,導緻傷勢加重。
趙德懷見沈周容二話不說就行動,且還負傷,心底對這位驕縱蠻橫的鎮國公主開始有了一點點的敬佩。
碧血封喉毒性十分霸道,林硯之服用了三天的玲珑玉華丸,才解了餘毒。
因為傷口前後貫通,失血過多,又燒了兩日,聽長青的意思,還得好好養上幾日才可恢複氣血。
今日早上渡江中途醒來,這會兒由齊懷嶺和羲臨一左一右小心攙扶着,臉色白的透明,有點吓人。
可依舊堅定的跟在沈周容身後,沒喊出一聲退縮。
趙德懷在前面帶路,感歎這位欽差大人命是真硬,碧血封喉的要命毒都能遇到解藥,同時,又打心底裡佩服他是條漢子。
都如此重傷了,竟然還要堅持跟着沈周容,一定要查清江南水災貪墨舞弊案,給江南百姓,給皇上一個交代。
兩日的翻山越嶺,餓了原地随便做點吃的填飽肚子,夜裡走到哪就在哪将就過夜。
趙德懷承認,即便是自己,兩日下來都有點堅持不住,可那位欽差大人帶着傷連吭都沒吭一聲,這位皇城的嬌兒沈周容更是連眉都沒皺一下。
長青護着沈周容一路行,邊走邊在随行途中用刀留下印記,這是鐵甲軍内部用來傳密信的記号,她用了最簡單的一種,能指明方向就可。
轉過一道嶺的時候,趙德懷驟然一喜,從前面幾步快走到沈周容跟前,語氣甚是激動。
“殿下,前面那處山崖下有方石洞,是前朝年間嘉縣留下的礦洞,很是結實,下官離開時,胡大人正帶領附近的幸存百姓躲在裡面。因嘉縣四處環嶺,大雨綿延之下,這處最是安全,想來此時定還在洞内。”
沈周容擡眼望去,那處山崖比别處高上許多,很是好認,且周圍林木茂盛,下方礦洞必然牢固。
“咱們走快點,趕在太陽落山之際到達。”
一句話,衆人心底重又鼓足勁來,一個攙一個,最前方由不羨打頭,選擇土質結實,且有林木可攀附借力的平緩小道前進。
大雨不絕,衆人所過之處,好些地方發生了泥石流等塌陷,沈周容一路看的心驚。
嘉縣背靠大山,與外界唯一連通的地方,如今因洪水,積成了一條幾十丈寬的河,與外界徹底隔絕。
秀兒村,滿身泥巴的中年漢子挽着袖子和褲腳,正帶着年輕力壯的村民一起修繕房屋。
“這兒有根上好的房梁,大家搭把手,一起将它起出來!”
中年漢子正是胡萬庭,此時正動員這裡的百姓,将被大雨沖壞的房屋撿好的抓緊修繕,同時又擡頭看天。
天色不知何時,竟又聚了些陰雲,胡萬庭心裡的石頭壓着他,卻也隻能在背着村民的時候偷偷歎口氣。
他這一喊,立馬有五六個漢子往這來,幾人合力,費了點力氣,終于将這一根一人身粗的還算完整沒被壓斷的房梁從亂石泥巴裡抽了出來。
“胡大人,您歇歇,這些粗活,我們來幹就成。”
說話的是秀兒村的村長,姓田名豐禾,今年五十三歲。
膚色有些黝黑,個子不高不矮,整體看來瘦巴巴一個老頭,精神氣卻十足。
這些天,是他組織村民,跟着胡萬庭跑上跑下。胡萬庭說要搶收糧食,但不能不顧安危,他便組織村裡身手好,力氣壯的小夥子腰間拴着繩子,一個接一個像接力一樣安全又穩妥的搶收,并不一味貪多。
雖搶回來不多,可總比盡數被淹,沒糧下肚的強。
胡萬庭說村舍被毀,大家不能無家可歸,他便組織了還有些力氣的男女老少,一間接一間,挑能修的房子挨個的修。
胡萬庭又說,洪水勢大,藥材斷了貨路,村裡凡生病之人不能拖着,他便組織細心的婦人和識得微末草藥的村民在安全處尋找常見草藥備用。
一應一切,安排周全又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