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硯之醒來的時候,晚霞迤逦。
他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竟睡在了沈周容房間。驚得立馬從床上跳起來,卻發現房間裡隻有他一人。
房門口,他一眼看到了身沐霞光的沈周容,不由擡步靠近。
走的近了,才發現他要尋的人淺淺睡着,火紅的太陽光照在眼前人身上,說不出的恬靜和安然。
手裡握着一張信箋,林硯之本想輕輕取下,誰料剛将東西拿到手,自己手腕被人瞬間反握,擡眼間,對上一雙淩厲又警惕的眸子。
林硯之也不知自己怎麼了,鬼使神差的解釋了一句。
“殿下,是我。”
眼前那雙眸子轉瞬又隻剩柔和。
手腕處空空如也,不知為何,心突然就空了一下。
沈周容面帶歉意,容色慵懶。
“陽光正好,吓到林大人了。”
林硯之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難以啟齒,“是下官之錯,占了殿下房間。”
晚霞絢爛又熱烈,沈周容躺在搖椅上,親眼目睹少年紅了耳廓紅面頰。
沈周容覺得十分有趣,一時玩心大起。
一截皓腕伸到自己面前,林硯之擡頭,對上沈周容帶笑的眼。
“睡好了,咱們去辦點正事。”
林硯之一時間沒明白什麼意思,直到沈周容提醒他。
“林大人莫非睡傻了,不知扶本宮起來?”
林硯之低頭,目光落在那截皓腕上,覺得自己怕是風寒了,燒的厲害。
幾番争鬥下,終于擡手,卻是扶上手腕上面小臂處。
那裡有衣袖遮擋,這才終于将人扶起。
而自己生生出了一身汗。
沈周容反覺得實在有意思,笑的格外開懷。
林硯之不知自己是怎麼去到大堂的,一整個晚上,看每份卷宗的時候,總能想到沈周容。
冷酷的,殘忍的,恬靜安然又俏皮的,甚至是殺伐果斷的。
知府大牢。
麗娘被穿了琵琶骨,吊在人形架上,整個人都是了血紅色。
因沈周容到來,暫停了行刑。
麗娘本以為沈周容會問她福慶樓背後人的消息,誰知一開口,問的竟是一方帕子。
“本宮問你,這方帕子是何人所繡?”
麗娘嘴角噙着血絲,艱難擡起頭,看到隐隐金光下,一朵向陽而開的國色牡丹。
一時沒反應過來。
直到身邊人又一鞭子抽下去,麗娘才恍然回神,語氣說不上好。
神色萎靡,毫無求生欲。
“是樓裡一位小姑娘繡的。”
沈周容問:“人呢?”
麗娘面帶譏諷,“丢了,雅宴那日就丢了。”
雅宴?沈周容想起長青救的那個昏迷不醒的小女孩,心下有了了然。
“為什麼抓她?”
麗娘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想了半天,才想起一點。
“主子說,她繡藝很好,很獨特,想養着她繡一副驚世之作。”
麗娘想起她第一次見馮玉秀,一個因營養不良,明明十四歲了,可長得卻隻十二歲的模樣,瘦瘦小小。
她去繡鋪拿給樓裡姑娘定制的帕子,不曾想這次的帕子格外的好。好到讓她心動了那麼一刻。
鋪子裡僅剩的兩條流金牡丹帕被她全部買走。
出門的時候,與來賣帕子的馮玉秀擦肩而過,她聽到裡面掌櫃喊她馮姑娘,還提到了流金牡丹帕。
王榮格外高興,“馮姑娘可是又繡了流金牡丹帕?”
馮玉秀有些不好意思,“新帕子還要等兩日,今日是路過,想問掌櫃有沒有上好的青絲?”
再傳來的話她沒聽到,卻在回樓後,主子一眼瞧上了她手中的帕子,拿在手裡瞧了又瞧。
當時沒多想,隻道是主子喜歡,不曾想僅僅一日,她就在密室見到了那個姓馮的姑娘。
她叫馮玉秀。
也是馮玉祥的妹妹。
沈周容的話打斷了她的回憶。
“既是養着她,又為何将她折磨的隻剩一口氣。”
麗娘抽動嘴角,試着扯出一抹笑,而最終隻留下一個可怖的模樣。
“她不聽話,在樓裡又哭又鬧,幾次三番的逃跑,甚至揚言要到官府告我們。”
“後來,主人突然放棄了她,卻也不放她走,扔在樓裡自生自滅。”
沈周容突然輕笑一聲,“你們不殺她,卻殺了她哥哥馮玉祥,你們怕她出去萬一惹出亂子,殺人的事被有心人察覺引來麻煩。”
麗娘聲音終于有了變化,不是憐惜,也不是悔悟,而是不甘。
“是他,是他偷聽到主人和院長的對話,他還看到了主人的樣子,主人剛開始沒想殺他,還将他請到樓裡好生看顧,誰知他鐵了心一心要揭發買官一事,主人這才迫不得已,動手殺了他!”
在麗娘不甘又怨恨的目光中,沈周容緩緩起身。
“你知你主子為何突然放棄了馮玉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