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慌亂就這麼突然撞進沈周容眼底,在她心底泛起漣漪。
林硯之不自然的往後退了退,帶着滿心慌亂結結巴巴的解釋。
“下官,下官……”
沈周容不再逗他,忽略心底異樣搶先道:“本宮知道,林大人是關心本宮,不過有些事,還是過去的好。”
又道:“霍家之事,送回宮的信中本宮也會提及,想來,百官免不了幾日争吵,關于北蠻,林大人呢,你有何見解?”
林硯之在她眼中看到了一閃而逝的悲傷,按住自己砰砰亂跳的心髒,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對眼前人有了不該有的非分之想。
他每每告誡自己,又每每在她面前失策,每見一次,心裡的慌亂便多一分。
而對面的人卻似好像知道他藏于心底的喜歡一樣,每每在他控制自己心境後,一次一次撞進自己心底,以至于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
比如此刻,眼前人正舉着茶杯,笑吟吟看向他,一雙眼裡滿是他的倒影。
喉結滑動,林硯之努力壓下心動,裝作自然模樣。
“早在天阙王朝時期,皇家就對邊境部落進行過招攬,不少部族紛紛投靠天阙,邊境也曾安靜過許多年,隻不過後來……”
沈周容自然而然接過他的後半句,“後來天阙沒落,胡人勢起,邊境才又有了大的動亂。”
林硯之面帶愧色,“殿下不用顧忌下官,是天蒙。”
提起天蒙,林硯之少有的喟歎,也僅僅隻是喟歎罷了。
“天蒙從一個小小的南方部族漸漸成長,到最後立國,若非後來天蒙王族野心太大發動蠱亂,天阙為天下除害,被天蒙王族所累,也不會直至最後王朝沒落。”
沈周容知曉,大安就是在天蒙掣肘天阙時立的國,天阙王朝時,天下隻一個皇權,因天蒙王族以天下百姓煉蠱,試圖以此術吞并中原,控制天下人,也不會引來天阙不惜耗費國力,也要滅了天蒙。
而如今的大齊,乃是當時天阙最後一位皇于天蒙戰場上戰死時留下遺诏,傳位于當時王朝内新秀大将洛原,洛原登基後改國号為齊,寓意天下齊心。
同時集全國兵力攻打天蒙,最後甚至和大安聯手,才将天蒙與其邪蠱盡數滅于一場大火。
隻可惜洛原大将風采,滅天蒙時受蠱蟲噬咬,年紀輕輕就沒了性命,而今大齊的皇,乃是洛原的兒子洛桓,人稱洛皇。
林硯之道:“當時胡人被天阙擊潰,雖有不少人僥幸留住性命,可最終大勢已去,而今北蠻漸漸壯大,邊境百姓常遭北蠻搶掠,實則與當年胡人一樣,物資匮乏所緻。”
“胡蠻善養馬,牛羊更是成群,而她們所缺茶葉鹽巴于大安而言,并非不可通允之物,若能解決兩族矛盾,招降北蠻,于邊境百姓乃至整個大安,利大于弊。”
沈周容聽的笑了,“林大人所言甚深,倒比朝堂那些人更敢于直言,如此,不怕本宮降罪于你?”
直到看見她嘴角的笑意,林硯之才反應過來,沈周容是故意這麼說的。
林硯之起身,向後退了一步,繼而行禮。
神色認真,表情肅穆。
“下關所言,或許不得朝堂諸公心意,可于大安而言,與邊境百姓而言,安樂富足,不被外族搶掠燒殺,才是百姓心底所願。”
沈周容擡手讓他坐下,“朝廷屯兵邊境,隻能解一時之困,而非長遠之計,自古以來朝廷疊代,帝王更替,若非長久,便永不能解百姓之苦。”
又道:“林大人所言,本宮會如實告訴皇上,這次西北霍家,或可是一次良機。江南的事,還需早日解決為好,林大人準備準備,今日夜裡,啟程出發。”
蘇州府距離揚州并不遠,快馬加鞭兩日的時間就到。
今日公主車駕和欽差随行隊伍吸引了滿城視線,晚上是他們離開的最佳時機。
不羨被留下來負責福慶樓查抄的黃金,來時許多糧車和藥材都已分發各縣,如今被征調用來裝滿箱的黃金。
不羨在出城前,按沈周容吩咐,将之前借用的那尊半臂長的羊脂玉戒尺親自送回了宋家。
彼時,宋芸亭正抱着一副字細細研究。
不羨看了一眼,好心告訴他,“此乃殿下欽賜,欽差大人親筆,還望宋會長好自珍重。”
宋芸亭先是一愣,這副字明明是公主身邊搶,哦不,是救的那個書生所寫,等等……
不羨走了,獨留.宋芸亭愣在原地一陣一陣的搖頭失笑。
城門外,不羨看着一箱箱黃金裝好車,交代好負責押車的鐵甲軍小隊,而後策馬揚鞭直奔蘇州。
……
大安,李府書房。
手握江南傳信的李簡怒不可揭,眼底的恨毒滿的像要吃人。
“還真是小看了咱們這位公主殿下!”
最後兩個字,咬的格外的重。
旁邊立着一人,三十歲上下年紀,身着私服,氣度不平。
“大人不必生氣,下面的人并不知他們效忠的主子是您,至于闫贲,能為大人而死,是他的榮幸。”
說着,面色帶了陰毒,“隻是這次,江南損失的銀子過于重大,我們在那邊的人怕也留不下幾個,大人隻管安排新的人選,剩下的,下官來處理。”
燭光下,李簡陰冷轉頭,眼底是對一切的勢在必得。
……
兵部尚書府。
羲臨和齊懷嶺在嘉縣幫助鐵甲軍修好鐵索橋後,為首的小将轉告了沈周容的原話。
“殿下下了禦令,竣工後,羲臨小姐和齊公子必須返回京都。”
沈周容身邊有不羨長青,還有隐在暗處的庸守,多保護林硯之一人可以,可若人再多,再遇刺殺,她不能保證其他人的安全。
所以這兩大尚書的公子小姐還是回京都最安全。
此刻,這位羲臨小姐正在同自己老爹講述一路所見,為的,是改變自己老爹對沈周容多年以來的成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