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央沒想到,天天住在一塊、以夫妻相稱的兩個人居然沒有婚書!
因為對杜宣緣有着長輩的愛撫之情,甫一從杜宣緣口中聽到補婚書這種事,他看頂着陳仲因殼子的杜宣緣目光都不太友善了。
像是在看什麼絕世大渣男。
但這兩個無媒無娉的小輩亡羊補牢,文央又不會不許。
他終于還是臭着臉翻出杜宣緣當年的籍貫,在百忙之中抽空親自為兩人補下婚書。
杜宣緣将婚書交給陳仲因,他鄭重地接過,表情卻很是沉郁。
——不過他很快就沒工夫在兒女情長上糾結了。
此後的一個月裡,整個蒼安縣縣衙上下都在忙活與這憑空多出來的這一大塊地相關的事情。
丈量土地、統計戶口、遷移百姓等等,還有雪後修葺、放糧赈災雲雲。
閑置了許久的蒼安縣衙驟然忙碌起來。
文央這個光杆縣令凡事都要親曆親為,雖然忙到腳不沾地,可面上一掃從前的愁苦,常常是帶着笑的,瞧着人都年輕許多。
所有人都是神采奕奕的模樣。
百姓們都知道,蒼安縣終于熬出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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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出正月,朝廷的調令與新任的蒼安縣駐軍軍首一并抵達。
文央、穆駿遊到城外相迎。
賓主盡歡後,穆駿遊與杜宣緣一道離開離開縣衙,行至路中,他才噙着笑對杜宣緣道:“小先生期望落空了啊。”
皇帝對他着實提防。
即便上了那樣一份述職文書,皇帝也不願讓任何與穆駿遊有關的人統率蒼安駐軍。
才有了這位與他們毫無關系新将軍。
客客氣氣吃頓飯、說些無關痛癢的閑聊,等交接完工作,安南軍就能滾出蒼安縣,回大成的山南六州去了。
至于杜宣緣?
皇上像是根本就不記得這号“太醫”,提也沒提她。
這确實也是杜宣緣始料未及的。
今日宴席上她連笑臉都沒擺出來,端着一副嚴肅刻闆的老學究模樣,一聲不吭的充當背景闆,可見其心情差到極點,沒空和新來的将軍打好關系。
——她沒法留在蒼安縣,和新來的将軍打不打好關系也沒用。
吃完飯神情才寬松些。
大抵是飽腹感給了她一些好心情。
按杜宣緣所想,那樣一封述職文書呈上皇帝的書案,她要麼被留在蒼安縣統率駐軍,要麼被調去安南軍就任文職,如今卻隻字未提,那她隻能作為随軍大夫跟着安南軍去山南六州。
她在席間一直琢磨這件事。
思來想去,隻能是因為皇帝這小心眼的還計較她的利用與隐瞞,以及她在太後面前頗得青眼的事情。
如果是因為這些虛無缥缈的瑣事,杜宣緣反放下心來。
她聽見穆駿遊的話,朝他露出個笑,道:“我應了内子今年回皇城老家,家裡養着幾隻雞,再不宰肉要老了。”
穆駿遊一怔——她這話像是笃定了自己不會随安南軍南下。
果然,不過兩日,一份單獨召杜宣緣回皇城的懿旨便下達蒼安縣,雖然是以太後的口吻召她回去,但和新來的将軍前後腳抵達,哪個人精看不出是誰假借太後的名義?
杜宣緣接完懿旨,沖穆駿遊挑眉笑道:“隻能煩請穆将軍先行一步,在下立夏前才能抵達山南六州。”
穆駿遊也笑了一聲,道:“賢弟早早應下弟媳回皇城去,可見早有所料。”
杜宣緣笑而不語。
當時跟陳仲因說過完年回家,是因為在她的計劃裡,皇帝不論是讓她接任蒼安駐軍,還是留任安南軍,都得把她召回皇城去一趟。
前者是要回皇城接受正式任職。
後者則是因為皇帝既然想安排她做穆駿遊身邊的棋子,肯定要單獨叮囑她一些内容。
但皇帝故意釣了她一回。
這次回皇城,恐怕在“叮囑”之前,還會有些别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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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開春,杜宣緣就打算啟程了。
文央依依不舍地送别她與陳仲因,這份不舍裡七分是對故人,三分對失去了一個白嫖的勞動力。
陳仲因倒比杜宣緣這個真正的蒼安縣人看起來更有别離愁緒。
臨行前沖着賀茂春、文央一一拜别過去。
蒼安縣縣衙裡事情還多着,也不宜久送,待馬車載着二人逐漸遠去,文央才抹去眼角的淚意,轉回去繼續處理公務。
出發時春寒料峭,待到皇城綠柳已經抽出了新芽。
他們要回家的消息早早借由信件傳遞到家中,守福等仆從笑容滿面的在門口迎接,幾個孩子也擠擠攘攘着上前。
杜宣緣人還沒下馬車,差點叫這群皮猴擠翻過去。
家中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