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宣緣隻是俯身,對陳父輕聲道:“給了這麼多機會,你卻還是堅持要置‘我’于死地嗎。”
陳父神情一僵。
他不由自主地聯想到杜宣緣最後關頭才拿出的那張決絕書,以及怎麼也查不到下落的千兩黃金。
剛剛來的那個人顯然是個太監,很有可能代表皇帝。
杜宣緣關于“傳言”的那句話再次在陳父的耳邊響起。
一樁樁一件件,全都糾葛在一起,往他的腦袋裡塞,叫陳父想得腦袋疼。
想不通就不要想了!
陳父一股腦将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抛掉,沖着杜宣緣嚷道:“你想做什麼?我是你的生身父親,你敢做什麼!”
杜宣緣沒忍住笑出聲來。
她道:“生身父親?不敢,隻祝您長命百歲吧。”
言罷,徑直擡步離開。
分明沒有說一句惡言,陳父卻覺得一股無法言喻的寒意從後背蔓延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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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方才那些話,不會讓聖上輕視咱們二皇子嗎?”侍女一面為淑妃打扇,一面不解地詢問。
過午皇帝來她們宮中,與淑妃難得行着幾分賭書潑茶的樂趣。
隻是在聽說二皇子身體又有些不适,皇帝多詢問幾句,淑妃便道是二皇子從前一位乳母在别地犯錯,雖被攆出宮去,但因照料過皇子,免不得牽連到二皇子身上,小孩子聽到閑言碎語,便賭氣郁結。
皇帝聽完後若有所思,沒多久便走了。
一旁伺候的侍女卻很清楚,根本沒有什麼乳母的事情,她們二皇子生來體弱,這樣酷熱煩悶的季節總會不爽利。
這會兒卻說二皇子因乳母的事情置氣,難免顯得二皇子小肚雞腸些。
侍女是淑妃的陪嫁,跟随淑妃多年,言語間總是少些避諱,于是忍不住詢問出來。
淑妃撚着冰鑒中切好的水果,慢條斯理地咽下去,才笑吟吟道:“不到三歲的小孩子,哪裡有人會計較他的這些行為。”
侍女低着頭,還是有些不情願:“咱們摻和這些渾水做什麼?”
淑妃掃了她一眼,語重心長道:“哪有什麼咱們、他們的道理。非嫡非長,皇兒又自幼體弱,自然多要仰仗外家。咱們雖身處内宮,但與外家才是一體的。”
“可那也不是多重要的人物。”侍女嘟囔着。
“她是不重要,可既然市令都托付到父親那裡,咱們又收下了獻金。況且這也不是件難事,辦下去,好叫他們應這份情。在朝堂中的往來糾結越深,咱們坐着的位置才越牢固。”
侍女還是懵懵懂懂的,但好歹有自知之明,便不再言語。
淑妃瞧着她一知半解的模樣,笑着說:“更何況這背後有他們的手筆,他們想除掉的,本宮當然要保下來,總不能叫他們太如意啊。你瞧,他們是想順着風向來,這麼貼帝王心。若是任由他們行事,來日把中宮之位哄到手了,咱們可怎麼玩?”
反正這件事也不是多麻煩。
二皇子名下的乳母犯了錯都會牽連到名聲,皇帝親手拔擢的官員沒幾個月就被貶下去,那不更是笑話?
隻要稍微提一句,皇帝自然就能聯想到。
她也不過是閑聊幾句家常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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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宣緣剛出廷尉所,便瞧見在外等候多時的陳三、張封業二人。
一看杜宣緣全須全尾的出來,張封業便笑呵呵上前道:“聽說你小子還藏了幾千兩黃金?”
“我都不知道自己哪兒來這麼多黃金。”杜宣緣随口跟他說笑幾句。
轉而她又問陳三:“難得,今天有時間來找我?”
陳三笑意微頓,意有所指地說:“本也沒有時間的。自從你回來後,太後老人家的頭風病發作越發頻繁,全不給我留尋你喝酒作樂的時間。不過今日事情急,放過我一回。”
杜宣緣瞟了眼陳三,接下他的言外之意。
太後态度的變化不是一夕之間的,她在有意隔絕身邊人和杜宣緣的接觸,但這樣看來,太後的态度變化與杜宣緣本人并沒有什麼關系,并不是杜宣緣做了什麼事情惹太後不快。
就像今日素雪前來做的那一番證。
她隻是依據情勢做出一番抉擇。
太後雖不似先前那般青睐杜宣緣,卻也是袖手旁觀,偶有心下一軟的舉動。
張封業沒聽出來二人打的機鋒,還傻笑着說:“太後念着舊情呢。有太後罩着你,總歸不會出什麼大事的。”
杜宣緣與陳三對視一眼,互相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出“這傻子”三個大字。
他們一面走一面聊着,杜宣緣又道:“今晚到我家中小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