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有失落地垂下腦袋:“不了……”
明珩抿抿唇,故作可惜,轉而又開始看手裡的行述。
日頭越發大了,虛有被太陽曬得口渴難耐,他擡手遮眼,望向遠處,希望能看見酒家飯館,哪怕能有個小村子也好。
地平線上暑氣蒸騰,除了望不到盡頭的官道外,空無一物。
虛有有些喪氣地放下手,準備找明珩借水喝。
遠處日光炎炎,官道正中忽然出現了一點黑影。
虛有以為自己中了暑,出現幻覺,他揉揉眼睛,看着那點黑影背後又晃出一點黑影。
明珩将水壺遞給虛有,卻發現虛有正盯着遠方的人發愣。
來人牽着匹老馬,身着青衣布袍,頭戴道冠,眉目深邃,迎着烈日閑庭信步于大路中央。
好個濃眉大眼的漂亮道士!
明珩眼前一亮,卻聽見耳邊一聲悲嚎。
“師祖!”
虛有大喝一聲,沖了出去。
圓滾滾的身軀像是受了天大委屈,拼命地向來人奔去:“孫兒好想你啊!”
明珩愣在原地,就連一邊的縣民都被眼前一幕雷得不知所措。
一行人定在道上,看着不遠處的祖孫團圓。
道士身後的馬被虛有驚得揚起前蹄,一聲嘶鳴。
周宴趕忙牽住缰繩,撫摸它的鬃毛:“好了……好了……小白别怕啊……”
虛有涕淚橫流:“師祖,您終于出現了。”
周宴摸摸鼻尖,半晌想不起眼前的和尚是誰:“敢問閣下……”
“是我!是我啊!”虛有幾乎要上手:“我是虛有啊!”
周宴眉心跳了跳,終于想起了前塵往事。
他幹咳一聲:“啊……是虛有啊……為師這些年曆劫不順,忘了許多事……你怎麼會在這裡?”
虛有激動起來:“說來話長了,但是師祖,我找到了您師妹!”
明珩支着冊子在腦袋上遮陽,一臉迷惑地看着遠處的師徒二人向自己望來,心裡生出不妙的感覺。
……
虛有扯着周宴的手就往明珩的方向去,嘴裡念叨着:“師姑奶奶神通廣大,定能治好師祖你……”
見着二人靠近,明珩警惕地從驢車上站起來。
“師姑奶奶!您看看,這是誰!”
虛有臉上洋溢着笑容,似在邀功。
明珩的目光在虛有和周宴身上來回切換。
他應該是誰?
周宴看着明珩的眼光也詭異起來。
什麼奶奶?
半晌無言,隻有遠處樹蔭下的鳥叫聲不斷。
縣民們也被這一變故驚得說不出話。
“這是您師兄啊!”虛有急得一拍大腿,“你們這是多久沒見了,怎麼連同門都不認得了!”
明珩想起了“三清真人”。
一瞬間,所有的事都有了解釋。
這和尚不是走火入魔,是被人忽悠瘸了。
周宴尴尬地咳了兩聲,假笑着看向明珩:“師妹?好久不見?”
明珩皮笑肉不笑:“好久不見。”
*
明珩從未見過這麼自來熟的人。
短短兩個時辰,周宴便和縣民們打成一片。
聽說他們要去齊州府,這厮竟也厚着臉皮說自己也要去,說什麼也要一道走。
明珩站在馬廄邊上,冷眼看着周宴栓馬繩。
她當時看的清清楚楚,這人是迎着他們走來的,他們方向剛好相反。
“為什麼要跟着我們走?”
周宴回頭,這才看見一邊陰森森的明珩。
他開朗一笑:“因為順路啊,貧道實在有些拮據,跟着大夥,這不是省些路費?”
明珩鼻尖一聲冷哼:“你不是有馬?此處距齊州府,騎馬半日就能趕到,不是更省路費?”
“騎馬?”
周宴驚呼一聲,像聽到了多麼驚駭世俗的話。
他伸手将黑馬的長臉扒過來對着明珩:“你看看它……你看看它……”
馬兒清澈的眼神和明珩對上,明珩眼角微抽,不明所以:“看什麼?”
周宴痛心疾首,看明珩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個無良奴隸主:“小白今年十二了啊!你怎麼能讓我騎它?你于心何忍!”
明珩心裡深吸口氣,忍着沒開口罵周宴:“這馬你不騎,牽出來幹什麼?”
周宴眼神慈愛起來,伸手替馬順順毛:“小白最近心情不好,我陪它散散步。”
明珩面上一僵,轉身就走,不想跟周宴多說一句話。
她活了兩世,就沒見過這麼神經的。
可身後人偏不消停。
“欸!師妹!”
周宴見明珩要走,連忙喊住她。
明珩回頭,眼神幽幽:“别叫我師妹。”
周宴坦然一笑:“那敢問芳名?”
“晉岚。”
回答完周宴,明珩頭也不回地回到客棧。
馬廄邊上,周宴看着明珩離去的背影眯了眯眼。
轉而又摸摸小白的頭,他苦笑道:“我真是魔怔了,看誰都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