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六王奪位,她捧着遺诏單騎入宮時,它也在此,瞧着那朱紅宮牆染血,她扶新帝登基。
晉昭垂首,随着警衛愈行愈深。
太陽底下無新事,古樹無聲,或許早已看到她的結局。
隻是當年她身在局中,看不透罷了。
門扉吱呀聲響,周身墨香侵襲,晉昭擡頭,看向不遠處。
一排空蕩蕩的廂房靜立,警衛回頭看着她,示意道:“晉大人,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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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禦史台,有多久沒關過人了?”
白玉溫潤剔透,被指尖撚過,周桓盤坐席上,合眼面對佛像。
一旁的姚定鋒跪坐,輕聲道:“已有五年了。”
翠玉銅爐之上,香煙輕浮,窗外日光斜斜,紫氣氤氲,姚定鋒垂眼望着膝下墨玉青磚,靜等周桓下一句話。
“回來路上,可有波折?”
“路過禹州時,見過些不入流的殺手。”
“禹州?”周桓睜眼,指尖又撥一粒玉珠,“趙九成?”
姚定鋒點頭:“是。”
見周桓沒再說話,姚定鋒自懷中取出一道奏折,遞到周桓面前:“錦州刺史府中,臣查過了。”
周桓接過,純黑奏疏展開,雪白的紙頁映入眼簾。
半晌後,他合上奏折,輕笑道:“錦州連年災害,整日地向朕哭窮,不想這唐毅卻是……富可敵國。”
姚定鋒沉默不言。
“葉康!”周桓忽然出聲。
門外候着的葉康連忙快步進屋:“陛下。”
周桓一甩手上珠串,沉聲道:“這晉昭雖說狂悖逆上、妖言惑衆,但朕也并非是個暴君,朕愛才,願意給他一個機會,你着人去問他,認不認錯。”
“是。”葉康得令,便垂首退出了殿内。
周桓回頭,看向姚定鋒,似乎半點未為貪官動怒,他笑道:“你此行,一路向上,觀晉昭此人如何?”
姚定鋒道:“臣覺此人,心思甚重,不似良善。”
周桓卻笑,語氣似是在唠家常:“朕瞧你就是整日的繃太緊了,草木皆兵,在朝為官的誰人心思不重?隻要能為國所用,便都是良臣,至于性情善惡,見仁見智罷了。”
“是。”姚定鋒垂首應道,“陛下英明。”
“你啊……”周桓站起身,走到姚定鋒跟前,看着他的眉眼,笑道,“真是跟你父親越來越像了。”
……
宮裡宦官來傳旨時,晉昭并不意外。
她跪在地上聽完口谕,叩首道:“陛下仁德,臣感激涕零,願意認錯。隻是,還請陛下容許臣,在明日朝會時,當着衆大人的面,陳言過錯。”
傳旨的宦官有些驚訝地看了眼晉昭,稍許,便颔首道:“大人放心,雜家會将您的話如實報進宮中的。”
“多謝公公。”
……
夜色落下,葉康進殿回話時,姚定鋒方走。
入了殿,葉康行禮:“陛下。”
“嗯。”周桓閉目養神,“晉昭怎麼說?”
葉康垂首道:“晉大人說,願意認錯,隻是……”
周桓眼也不擡:“隻是他要在明日早朝時,陳言其過?”
葉康連忙跪下叩首道:“陛下英明,神機妙算,奴婢服了。”
周桓冷哼一聲,擡手一揮衣袖:“準了。”
葉康聞言,就要退下去傳話,卻又被周桓叫住。
“叫人去王府傳話,讓樂安這兩天回一下宮。越發的沒個正形,回了京也不看看朕,就知道到處閑逛。”
葉康有些驚訝地擡眉:“安陽郡王回京了?”
“嗯……你也驚訝吧……”周桓輕哼一聲,笑裡也帶了些無可奈何,“朕也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