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清知道對方不會拒絕,畢竟這是一樁十拿九穩的買賣,隻是目前看對方還在猶豫!
畢月自知遇上了倆難周旋的對象,卻又想得到他們手裡的東西,便懶得同他繞彎了,隻是松口道:“那要看閣下換什麼消息了。”
他明朗的聲音打破了這廳中詭異的氣氛,那座玄幾也再次融入黑暗之中,廳中那股強壓也慢慢退了下去。
“不難,一個人的消息!”沈長清身上那股視線消失,那種無形的壓迫也徹底退卻。
他知道,這樁買賣算是成了。
他擡手,修長的指尖微動,一隻造型精緻的琉璃瓶落在了畢月面前的案桌之上。透明的瓶身,四邊棱角上鑲着靈木,靈木之上則雕刻着精細的繁紋,而裡頭裝的,卻是一隻活蹦亂跳造型奇異的蠱蟲!
畢月原本勢在必得的目光在瞧見那蠱蟲後,明顯的一怔,手中的狼毫将将吸飽了墨汁,還來不及膏筆,一滴黑墨便暈在了宣紙上!
畢月隻瞧了一眼那蠱蟲,目光便被這隻精巧的四方琉璃瓶吸引,連帶神色也變得怪異起來。
沈長清将畢月的神色看在眼中,眸中别有深意。
蝕神蠱母若死,那蠱母生産的所有蠱蟲都将煙消雲散。
而這隻琉璃瓶四角鑲嵌的靈木是解咒關鍵,上頭繁複的雕花紋類似一個封印,能保裡頭的蠱蟲不死,并且培育之後,就能成為新一輪的蠱母。
而這些都不是讓他覺得後背發涼的事,讓他覺得驚恐的是,知道這個秘法的人,早在一千八百年前就銷聲匿迹,至今都沒有人知道他的消息!
面前這個青年愈發讓他覺得深不可測,他後背一涼,隻得硬着頭皮道:“抱歉,這個人,冥水樓找不到。”畢月僵硬的搖了搖頭。
就算過了千年,那位也是九幽不願提及的存在,一時間他的心中也打起了鼓!
周遭氣溫忽而轉變,連景明也察覺到了這股不對勁的氣氛,一時間有些無措的目光投向旁邊的師父!
帷帽下沈長清薄唇抿成一條線,他心中明了自從伏禦曆劫消匿三界,界内也是衆說紛纭。
隻是一聽畢月回絕,他還是少不了幾分失望。
景明也感覺到他周身氣溫驟降,努努嘴不敢說話。
比起此地這種裹挾全身的陰冷,沈長清身上散發出的寒意猶如雪天風霜,讓人渾身僵住。
“前輩,我想您是誤會了,還有一件東西!”景明從懷裡拿出一隻錦盒來,輕輕打開,放置在那蝕神蠱旁側。
畢月眼神僵硬的看向那隻錦盒,見是半顆碎晶石,他眼神流轉連着那蝕神蠱一看,心中也明白了怎麼回事。
那顆懸着的心也微微放下幾分,卻還是狐疑的看了沈長清一眼,他拿起那碎石一看,那道淩厲的目光直直看向景明:“魅攝石?”
景明心中咯噔一下,原來這東西有這麼個邪氣的名字:“攝魅石?不瞞前輩,我們就是為此物而來。”景明不卑不亢道。
畢月神色微變,别有深意的看了沈長清一眼,眼底還有幾絲提防:“這魅攝石并不盛産,算是件攝魂法器,早被三界規為禁物,無處可拿,你們從哪裡得來?”
景明聽他這麼一問,正尋思着怎麼回答,沈長清眸色微動,卻是笑了一聲。
“從何而來?畢月使者怕是比我們更清楚才是。”沈長清聲音低緩,就算隔了一層紗,畢月也感覺那道視線在冷冷盯着他,心裡那塊才稍稍放下的石頭,此刻又被懸了起來。
景明大眼睛滑溜溜一轉,明白了自家師父這是要詐那畢月呢,随即也附和道:“方才使者瞧這蝕神蠱與魅攝石的神色,卻不像是不知情的。”
畢月那雙琥珀色的豎瞳猛的一縮,他眯眼看着沈長清又看了看景明,穩住了面色,心頭卻是猛跳!
這兩人避實擊虛,一唱一和打的他措手不及一時沒了退路。想必他們就是為攝魅石而來,卻又拿蝕神蠱在前,好讓他放松警惕。
眯眼看着面前兩人,真是好一招聲東擊西!他沉聲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你事先拿出蝕神蠱,就是為了試探我?”
沈長清并不否定,隻是淡淡道:“非是試探,隻是這魅攝石事關重大,鬧大了罪責連坐,想必,冥水樓大抵也是不想趟這攤渾水的。”
畢竟魅攝石是從冥水樓出去的,冥水樓又是九幽秘密發展的勢力。若是被天族嚴查,離幻城必不可能在留。
沈長清如此直言不諱,畢月一時被嗆的臉色鐵青,因為沈長清所言,正是他今日所憂。
前些日子就有眼線回禀過金玉樓的事兒,他出不了冥水樓,更出不了離幻城,若九幽那位知道他辦砸了事兒,定要發難!
所以才早早派去了人,想着清理痕迹,才知曉那時來冥水樓易物換了魅攝石那人,竟是去培育蝕神蠱!
這幾日也正頭疼此事,不想竟有人拿着魅攝石直接找上門來了。
畢月暗道大意,若這兩人起初就拿出攝魅石,他還能周旋一二,他不僅拿出了蝕神蠱還有保存蝕神蠱的秘術,他現在是想避實就虛也不能了。
畢月沉了口氣,心中雖是不悅,奈何卻被對方拿住了命脈,隻得壓了心氣兒:“既然閣下都知道了,便也不必再藏,說條件吧!”
畢月頓了一下,深深看了沈長清一眼補了一句:“當然,這蝕神蠱重現于世我知曉的卻不多!”
“拿走魅攝石的人是誰。”沈長清倒也不在難為他,直言問話。
這一問,卻是難住了畢月,雖冥水樓是以物易物,但若是找來的人想要的東西冥水樓中沒有,便會啟用另一種方式:便是以互換的方式買通樓裡封印的邪靈為你取來,而你也需要奉上邪靈需要的東西達成契約。
可修者與邪靈間的契約,是保密的,若出賣對方,不僅契約的邪靈會因為違反冥水樓的規則而魂飛魄散,或受重創,以後在有用到他們的時候,就難管制了,連冥水樓的聲譽也會受損。
若不是這次魅攝石丢了一半,他斷也不會理會,可如今對方手中捏着自己命脈,他是不想理會也不行了。
畢月沉默半晌,這才回他道:“契約在前,我冥水樓不便透露給閣下,閣下應當也知曉冥水樓的規矩,抱歉。”
沈長清眸色微動,面色不顯語氣卻别有深意:“那便不打攪了,景明,我們走。”
景明一聽忙上前收走桌上的琉璃瓶和錦盒,臨了還朝畢月扮了個鬼臉,這倒是吓了畢月一退,景明心中暗喜,這才細細收好物件。
畢月氣急,這人瞧着一副君子模樣,他都說的這般明了,怎地要逼着他背信棄義了?!
封印在此的邪靈知道,若他們拿着那物件鬧到仙族去,離幻城卻是難以應對的,這些邪物雖收封在此,沒有好處卻不會幫冥水樓做事,他們巴不得離幻城大亂好設法沖破封印逃了去。
倒是離幻城,若被仙族盯上,左右于畢月而言都不是什麼好事!
畢月看着沈長清的背影眸中神色沉重,而且那位居然知曉培育蝕神蠱的秘法,身份怕不簡單,畢月一時間焦頭爛額。
正在此時,旁邊飄來一團黑霧,恭恭敬敬道:“使者,此事…”
畢月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我累了!”他撐着額神情疲憊,旁側封印的邪靈笑的幸災樂禍,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大家心思各異,各懷鬼胎,畢月沉了口氣出了廳門,直繞到了後院裡去。
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妥,從不缺人用的他,今日卻犯了難,樓裡這些邪靈都不靠譜,讓他們卷入此事中,難說不會在從中攪和,但方才那人所說,确實又是他所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