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死在百越,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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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燭拉着兩人回到含章宮。
他離開了兩月,與他走前相比,宮内的變化不小。那些荒涼破敗一掃而空,慢慢也有了點人氣。
而最讓他驚喜的是,他清理出來還未來得及種植的那塊地居然已經一片嫩綠。
沈明燭不大能分辨出這是什麼菜,但綠油油的顔色讓人看了就心生歡喜。
兩個看家的小太監察覺到動靜出來。
他們不知道沈明燭已經回來,聽到聲音心裡還有些惶恐,及至看到人才歡喜起來:“見過公子。”
自被沈永和說過之後,他們便改口不稱“殿下”了。
“你們好厲害。”沈明燭贊歎,他自然地伸手在燕馳野兜裡掏了掏,拿出兩錠銀子塞到他們手裡,“你們好會種地,以後這塊地就拜托你們啦。”
他目光澄澈,語氣懇切,字字都真誠。
兩個小太監對視一眼,沒猶豫太久就收了下來,“謝公子賞。”
“不是賞。”沈明燭認真道:“這是你們應得的,會種地的人都了不起。”
他眉眼彎彎:“我還不會,可以教教我嗎?”
他好像全然忘記了早朝時的事,氣勢洶洶把賀時序、燕馳野兩人拉了出來,而今卻不曾有表示。
賀時序喃喃地喚他:“殿下……”
這是不費朝廷一兵一卒三日覆滅百越的天驕啊,怎麼可以和太監學種菜?他不該沾染煙土,他就該永立雲端。
沈明燭皺了皺眉,“别叫我殿下了,我不是。”
他在這之前并不在乎别人怎麼稱呼他,是“大少爺”抑或是“公子”,或者是“殿下”全都無所謂。
但他如果知道這兩人今日會在朝議上試圖将“殿下”這個稱呼按在他頭上,他一定會早點阻止!
“明燭。”燕馳野委屈巴巴:“你為什麼不讓我們替你翻案?”
沈明燭無奈:“還說我呢?你們做這個決定前,怎麼沒事先和我說?我差點沒被你們吓死。”
這當然是誇張的說法,他情緒一直都淺淡,極少有大起伏,但這次确實有出乎意料的驚訝。
燕馳野固執地追問:“你還沒說為什麼,你就甘心一輩子待在這個地方?”
沈明燭歎了口氣。
他側過頭,看向大門處,再添三分無奈:“想聽可以光明正大地來聽,蕭丞相。”
燕馳野猛然擡眼,神色因警惕而緊繃。
他身為武将,耳聰目明,然而竟然還比沈明燭後一步察覺到來人。
大門處多了一角衣袍,蕭予辭從側邊走了出來。
他孤身一人來此皇宮偏僻角落,如同赴一場難以訴諸于人的約。
昨晚下了一場雨,沾了水汽的風帶着微微的蕭瑟寒意,吹動他寬大的衣袍,隔着幾片蕭蕭落下的葉,蕭予辭遙遙望向沈明燭。
“我也想知道是為什麼,看在過去主仆一場的情分上,殿下可否為我解惑?”
“都說了不要叫我殿下。”沈明燭困惑:“哪有為什麼,我不是說了,當年的案子沒問題,都是我做的,沒冤枉我。”
燕馳野不假思索:“我不信。”
蕭予辭低呵一聲,輕聲道:“殿下你看,連他都不信,你覺得我會信嗎?”
“喂,什麼叫‘連我都不信’,我怎麼了?”燕馳野怒瞪了他一眼:“你什麼意思,你覺得你自己很聰明嗎?”
“不,我當然不敢這麼想。”蕭予辭自嘲地笑:“我要是聰明,怎麼會連殿下想做什麼都看不出。”
蕭予辭說自己不聰明,這話要是傳出去,全天下的人都得承認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
蕭予辭往前邁了一步,擡眼望向沈明燭,像是再逼問:“殿下,你的目的是什麼呢?你救了滿朝文武,滅了百越,為大齊的百姓埋了一粒生的火種,你做了這麼多,難道對皇位就沒一點想法?”
他再度往前一步:“你難道不想為自己正名,不想奪回本該屬于你的皇位,不想重新位于萬人之上、享無邊榮華?”
你嘗過衆星捧月、一呼百應的滋味的,你有天縱之才,難道就沒有與之匹配的抱負?難道你就甘心在這荒僻一角,守着一塊破地度過餘生?
沈明燭思忖片刻,如實道:“不論你們信不信,我确實無意皇位。”
他說:“我答應過一個人,我會好好待在這裡,種地、養魚,過自己的生活,不去插手不屬于我的事情。”
含章宮養不了魚,但他還可以好好種地。
燕馳野、蕭予辭、賀時序,還有剛走到門口的沈永和。
聽到這句話的人全都齊齊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