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含章宮離開,蕭予辭在宮門口停頓片刻,毫不遲疑地往某一方向而去。
那不是回住處的方向。
顔慎疑惑:“左相這是?”
蕭予辭禮貌颔首道别:“在下還有事要辦。”
兩人年歲相差不少,關系也沒好到可以過問私事的程度,顔慎沒有多問,拱了拱手便告辭離開。
江铖卻提步跟上了蕭予辭。
蕭予辭皺了皺眉,“将軍何意?”
江铖問:“蕭丞相是要去見慶堯嗎?”
這個方向,是通往皇城司的方向。
蕭予辭淡笑:“與你何幹?”
“我也想見他。”江铖說。
沈明燭對他們有諸多隐瞞,可慶堯或許知道。
慶堯寸步不離跟在沈明燭身邊将近兩月,與他并肩作戰,情誼頗深。
也許慶堯能告訴他們,沈明燭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慶堯下值後迫不及待地回了皇城司給他發的住處,拿出紙筆将沈明燭今日教的内容全都記了下來。
他聽了一遍,背了一遍,默了一遍,可每一次仍覺得受益匪淺。
恩人之才如東海,浩渺無垠又深不可測,慶堯想,能夠認識恩人,是他此生最大的幸運。
正認真思索着沈明燭布置的作業,忽而房門被輕輕敲響。
晚娘端了一杯水進來,自然地遞給他:“夫君,外頭來了兩個人說要見你,是你在京中新認識的朋友嗎?”
朋友?整座長安,除了他有幸高攀到的恩人,他沒有别的朋友。
慶堯心中詫異警惕,面上卻不顯,他接過杯子牽着晚娘坐下,含笑道:“或許是,我出去看看。”
慶堯來長安一段時間,也鍛煉出了幾分看人的本事。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庭院中兩人皆氣度非凡,甚至不是他那些出身權貴的同僚可以比拟。一人書卷氣濃厚,另一人一看就是身經百戰的将士,但顯然兩人都身居高位。
慶堯拱了拱手:“在下慶堯,敢問二位尊姓大名?”
蕭予辭沒有隐瞞,彬彬有禮道:“在下蕭予辭,冒昧來訪,還請不要見怪。”
江铖言簡意赅:“江铖。”
慶堯吃了一驚,“卑職見過左相大人,見過定遠将軍。”
大抵很少有人沒聽過這兩個名字。
蕭予辭拱手回禮:“慶将軍多禮了,不必拘泥于身份,在下此來是有事相求。”
慶堯心中警惕更多了一分。
他能有什麼本事能幫得上當朝丞相?無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大抵是沖着恩人來的。
慶堯不動聲色:“當不起丞相大人‘将軍’之稱,大人有事盡管吩咐。”
江铖聽着兩人言語試探隻覺煩躁,他很想不管不顧直入正題,偏偏直覺又告訴他慶堯不是會受逼迫的人。
單看慶堯此時的戒備就知道,他不會對他們透露有關沈明燭的任何事。
這樣的不畏權貴、這樣的甯折不彎,怎麼就對沈明燭死心塌地了呢?
江铖百思不得其解。
蕭予辭含笑道:“将軍自然當的起,殿下為你請命,無需多久,調令便會下來了。”
慶堯抿了抿唇,抑制嘴邊揚起的笑容。
他開心的不是能當将軍,是沈明燭一直惦念、信任着他。
隻是欣喜過後,又不免有些擔憂。
慶堯問:“不知丞相可否與我說一些殿下的近況?”
他不是沒問過沈明燭,然而那人總是“無妨”、“沒事”、“一切都好”輪換着來敷衍他。
若是一切都好,怎麼會連見他一面都要暗中前來?
“樂意之至。”蕭予辭話鋒一轉:“作為交換,将軍也與我說一些殿下在百越的事,可好?”
終于圖窮匕見。
慶堯臉色頓時冷了下來,“恕難從命。”
江铖早就不耐煩了,“又不是天大的秘密,你不說,那三百山賊也有人會說,再不濟我派人往百越,總能問到。沈……殿下都沒當回事,就你如此迂腐。”
慶堯面色不變:“将軍大可去調查,不必在卑職身上浪費時間了。其餘人會說什麼卑職管不着,但卑職決不會背叛殿下。”
“背叛”兩個字過于尖銳,讓江铖怒氣頓生。
自沈明燭回京之後,無數人明裡暗裡說他是個叛徒,說他狼心狗肺,說他不忠不義,可他不是!
是沈明燭對他不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