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思考的時間,馮子敬已經主動地交代了事情的經過——
溫淼被他的籃球給誤傷了,好在沒有砸到眼睛,隻是額頭腫了一點。
但即便是這樣,他内心也是很過意不去的。
“我沒事的,姐姐,鏡子哥哥也不是故意的。”溫淼覺得,自己吃了人家的甜筒,就該幫人家求求情。
馮子敬一直在道歉,态度誠懇,溫禮臉皮薄,又容易心軟,沒有再計較。
她牽着溫淼的手往回走,打算找點藥膏給他抹一抹。
在門口找鑰匙時,身後響起了腳步聲,由遠至近。
高跟鞋踩在樓梯上的哒哒聲,一下一下,在寂靜裡尤為清晰。
拐角處出現宮文秀的身影,溫淼顯然已經看見了,雀躍喊道:“媽媽!”
女人三十出頭的模樣,個頭不算高,過于緊身的黃色裙子,将她膀大腰圓的身材毫無保留地展示出來,手腕處挂着的小包随着她的動作左右搖晃。
平心而論,她長得不差,可是那一頭突兀的卷發,硬是讓她看起來比實際年老十歲。
聽到聲音,宮文秀擡頭,嘴角剛揚起一個弧度,又倏然僵住。
“三水,你額頭怎麼了?!”她幾步跨上台階,誇張地叫了一聲,把溫淼從溫禮的身邊拽過去。
溫淼被她拽得一個踉跄,站穩後,避開她的目光,弱弱地說:“我自己摔的。”
宮文秀似是不相信,瞥了一眼溫禮,語氣冷硬:“叫你照顧好三水,你怎麼回事?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今天晚上别吃飯了!”
沒給溫禮解釋的機會,她打開門,拉着溫淼進去,砰地一聲把門給關了。
吧嗒一聲,門鎖上了。
溫禮垂下眼,心情很平靜。她擡起手,想敲門,碰到門的刹那,又收回。
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在門外站了一會兒,感應燈滅了,走廊裡昏暗無光,她的臉也被隐在黑暗中。
溫禮在台階上坐下,撐着下巴,目光有些渙散。
樓道裡響起熟悉的腳步聲,感應燈又亮起來。
一雙黑色球鞋出現在視線中。
溫禮知道是誰。
她擡起頭,撞進男生漆黑的眼眸裡。
不知為何,強忍着壓下去的情緒,在那一刻,又猛地從心底冒出來。
溫禮鼻子一酸,眼淚毫無預兆地砸下來。
眼前這一幕,讓蔣讓忽然覺得回到了八年前。
那時候,溫禮一家才搬來沒多久。
有天晚上,蔣讓提着垃圾袋出門,漆黑的樓道忽然亮起燈,他被坐在台階上的女孩子給吓了一跳。
小女孩坐在那低聲嗚咽,一雙眼紅的像兔子。
蔣讓頓了頓,秉着關愛鄰居的原則,好心問了句:“沒帶鑰匙嗎?”
小女孩搖搖頭,淚眼婆娑。
“你爸媽呢?”
誰知道,話音剛落,小女孩忽然瞪了他一眼,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激動地反駁:“那不是我媽!”
蔣讓愣了下,半天沒說話,正想下去丢垃圾,衣角突然被一雙手給拉住。
“哥哥,我可以去你家玩會兒嗎?”
蔣讓晃了晃手中的垃圾袋:“我要去丢垃圾。”
小女孩說:“我也去。”
然後她擦了擦眼淚,慢吞吞跟在蔣讓身後下樓。丢完垃圾,她又不肯上樓了,說要去蕩秋千。
蔣讓又陪着她去坐秋千。
“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小女孩坐在秋千上晃腿。
“蔣讓。”
“讓讓哥哥。”
“你呢?”
“我叫溫禮,禮貌的禮。我小名叫木子,因為我以前的名字叫溫李,我媽媽姓李……”
小女孩似乎不難過了,小嘴叭叭個不停,一雙杏眼俏皮可愛。
蔣讓靠在秋千旁,面無表情地聽着。
他一向不喜歡跟女生玩,但那天晚上,卻破天荒的,陪着她玩了很久。
……
思緒拉回來。
蔣讓在溫禮面前蹲下來,伸手擦了擦她臉頰的淚,指尖濕潤。
“别哭了。”他動作輕柔,說出的話卻十分欠揍,“醜死了。”
溫熱的手指觸碰到女孩的臉。
有些癢。
溫禮躲了一下,偏過頭,聲音悶悶的:“你才醜。”
“行,我醜。”蔣讓沒跟她計較,直起身子,從口袋裡摸出鑰匙開門,“進來吧。”
溫禮起身時,雙腿都麻了。她扶着牆,嘶了一聲,半天都沒緩過來。
蔣讓靠在門口笑,一副袖手旁觀的模樣。
“能不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