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滿樓門口停着輛黑色的輛勞斯萊斯幻影,嚣張的連号車牌,擁有者非富即貴。還沒等喻京奈走近,柯允便先行過去替她開了車門。
他看向喻京奈,微微躬身作請的姿态。
笑容公式化沒什麼溫度,獨屬萬融上下的嚴肅和古闆。
喻京奈坐進後排後,車門便随之關上。
一門之隔阻絕外部,或許是梁硯商授意,又或許是有眼色到極點,柯允并沒有上車,而是背對着車廂站立,姿态比門神挺拔。
又是那股淡淡的雪松味,清冽,幹淨。車内開了空調,方才開門時跑進來的熱氣被迅速沖散。
冷氣迅速席卷喻京奈的皮膚,讓她渾身都冷卻下來。
從方才喧嚣吵鬧的社交場抽離,恍一回到靜谧空間,喻京奈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她對五分鐘前自己是頂着多少道目光走出宴廳的有些模糊,不過眼下身邊人的存在感倒是清晰。
“有什麼事嗎?”喻京奈開門見山,偏頭看向梁硯商。
剛剛梁硯商或是站立于她面前,或者跪伏于她膝下,要不是此刻他們并肩而坐,喻京奈還沒發現他竟這般偉岸,氣質使然,甚至會有些壓迫感。
記憶裡他确實是高大的,寬肩腰窄似雕刻,可誰讓他們剛有交集便各奔兩頭,喻京奈自己的事都忙不過來,哪有功夫記住他長什麼模樣。
随着喻京奈話聲落下,梁硯商右手按在後座扶手箱,指節彎曲向上緩緩拉起。
而後,喻京奈看到梁硯商伸手遞過來個東西。
有限的視野中,袖口之下那節手腕勁瘦,手指瘦削且骨節分明。蒼白的皮膚下,能看到他青筋蓬勃卻又極盡克制,再往下,拇指搭着的紅本分外惹眼。
四目相對,男人情緒冷淡,語氣一如方才疏離,“你的東西,拿回去。”
喻京奈突然想起來,和梁硯商從民政局出來那天,她把證落他車上了。
方方正正的小紅本,陌生大過熟悉。
不久前,喻京奈結婚了,和她身邊這個男人。
隻是縱然已持續法律意義上夫妻關系一月有餘,她卻沒什麼實感。
歸根結底,是她和她這位新婚丈夫實在不太熟。在今天之前,統共就見過兩面,一次相親,一次領證。
也不怪她忘記,那個時候她低調返京太過倉促,除喻梁兩家人外無人知曉。
領證隔天,喻京奈便飛回樟夏參加藝術展,一忙就忙了大半個月,等處理好樟夏的一切事宜正式回京,距離領證的日子已經過去一個月之久。
更别提好不容易回來後,沒幾天又被邀請去鄰市,早已暈頭轉向,哪裡顧得上這本被她遺忘在新婚丈夫車裡的結婚證。
要不是今天在這裡碰上,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結婚證丢了。
喻京奈從梁硯商手中接過紅本,“知道了。”
随手把東西塞進手包裡,喻京奈自然而然地結束話題。然而,她的手剛放在車門門把,旁邊的男人就又開了口。
“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南山郡。”
陳述的語氣說着詢問的話,聽起來就像是随口一說,沒什麼分量。
南山郡是他們的婚房,位于京市最頂級的别墅區,黃金地段,寸土寸金。喻京奈回京市後還沒來得及處理搬家事宜,也圖方便,就暫時找了市中心一處喻家的房産落腳,并沒有去過那裡。
聞聲,喻京奈動作頓住,轉而扭回來迎上梁硯商的視線,默了三秒,“你搬過去了?”
“是。”梁硯商回答得很幹脆,“一周前我回國後就直接去了南山郡。”停了停,梁硯商繼續,“你是對那裡不滿意?”
剛領證就各奔東西的夫妻不多,喻京奈和梁硯商算一對。
一個回樟夏布展,一個出差海外。
今天是他們婚後的第一次見面,就遇到了分居危機。
喻京奈沒回答梁硯商的問題,隻道:“還沒來得及搬,東西有點多。”
聽出來喻京奈的敷衍,梁硯商也沒多在意,另外多問了句:“搬家的事需要我找人幫忙嗎?”
“不需要。”喻京奈拒絕得幹脆,壓根沒給梁硯商發揮空間,“搬個家而已,這點小事不必勞煩你。”
她聲線清冽柔軟,像晃蕩的水紋,涓涓鑽進人耳中。可梁硯商卻聽不出多少溫情,漆黑瞳仁深深看向她,讓人辨不清情緒。
像方才柯允那般,喻京奈唇邊機械地揚了揚,實在是沒什麼真心實意的笑容,“沒事了吧?那我就先走了。”
話落,推門下車。
柯允适時轉回身為喻京奈拉開車門,手掌擋在車子上檐,朝她微微颔首,“喻小姐。”
這個稱呼還是在喻京奈的要求下更正的。
領證那天從民政局出來,梁硯商送喻京奈去機場。下車時,司機替喻京奈放行李,喚了聲梁太太。
彼時喻京奈并未對其為難,隻意外地主動加了梁硯商的微信。
上飛機前,她給梁硯商發了三條消息。
[我有姓,有名,我叫喻京奈。]
[結了婚不會改姓,更不叫什麼勞什子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