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自己吐了口水,鼻子和喉嚨酸咕咕的感覺又回來了。
我睜開了眼睛,可花了好一會兒視線才從一片模糊變為有所焦點。
“淵!淵!”昊喊叫的聲音讓我把眼珠轉向了他,他正關切地看着我。在見到我眼球的移動後,他終于松了口氣。
可我還是花了好一陣才恢複對自己身體的控制,好不容易才挺起身子坐起來。那時昊已經不知從哪兒撿了些木頭回來,在我身邊點燃了火。感受到火的溫暖,我才意識到全身濕透的我有多冷。
“還好道長給了昊一個火鐮。”麥克思遞給我一個泡了水的饅頭說,“看來從這兒出去得花些時間了。”
我這才探視四周,我們正在一座廢棄的摩天大樓裡。大樓底層傾斜倒塌,頭上卻由于另一棟樓提供了支撐而沒有完全倒下。地闆有些傾斜,不過還好不至于讓我們滑回水裡。
“遊過這個堰塞湖,到湖那邊那棟樓裡,想辦法往上爬應該能到上次我們路斷的地方吧。”
現在也隻有這麼一條路了,不過遊泳穿過這個堰塞湖就需要不少的體力,得休息調整一番才行。
我坐在火堆邊休息,漸漸能平複呼吸了,意識也清醒了些。不過同時,剛剛的夢也回到了自己眼前。
“昊。”我開口到。
“怎麼了?”
“你姓什麼?”
“我?我姓鄭。”果然。
“你父母呢?”
“都死了。”
“在大災難裡嗎?”不會是……
“不是,很少就死了。我母親因為抑郁症自殺了,我父親在坐牢時死了。”
昊烤幹了麥克斯的饅頭正吃起來,他看着我問:“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該怎麼說好呢?再怎麼說這鏡頭也不像是現實裡的,最多隻能說是記憶扭曲後出現在了夢裡。不知該如何解釋的我搖了搖頭說:“沒什麼,我隻是剛剛昏迷的時候做了個夢。說起父母,你知道我的父母嗎?我總覺得一點印記都沒有。”
“我也不知道,可能因為我們兩個都是孤兒,所以很少提起父母的事。”
“我也是孤兒?”
“我認識你的時候你父母已經都不在了。你幾乎沒有提過父母的事。我知道失去父母的那種感受,所以也從來沒有問過。”
剛剛夢中見到的,雖然不是,不過也應該是前意識裡的記憶拼湊而成。我張開了五指看自己的手,因為泡在水裡太久指尖已浮起了一層皮。我是誰?幾歲?從何而來?經曆了何事?
大災難帶走了我們過去的一切,我以為記憶在今天并不重要。不過當下,我卻重新對自己燃起了興趣。這種想要了解自己的迫切感,在醒來後從未有過。
“我們好像要動身了。”麥克思打斷了我的思緒。他看着湖面說,“雨停了,水位在下降,要從那棟斷樓到山腰的話,樓層越高越方便吧。”
“可是……”
“休息夠了,我可以遊到湖對岸的。”
湖中的水流比剛剛大了一些,沿着湖邊遊泳花了一些力氣。還好那棟樓的逃生樓梯沒有塌,向上爬了三層樓後翻出窗外正好是另一棟在山路邊的矮樓。從那棟樓可以輕松地走到上次的那條斷頭路上。那時再回過頭看,那個湖裡水位又下降了不少,那座小學原本模糊的影子變得清晰了不少。
那學校的校舍,和我夢中的一模一樣。
“好不容易找到的路就被水淹了,怎麼辦?”
“不是……是路被水沖通了。這麼多天堰塞湖的水位都沒有下降半分,今天卻開始下降了,說明原本不通的水路打通了。待水流幹了,這條路自然也通了。”
“哦!那邊!那噴泉也太高了吧!”
麥克思忽然大叫起來,中華城博物館前的廣場很大,這裡也能一眼看清,一束巨大的水柱正從地底往上噴湧向天際。看到的人都尖叫了起來,附近的人開始往山上的方向逃跑,更遠一些的人倒是圍過來看發生了什麼。
“要上車嗎?”正到下山的岔路口,道長又騎着車子出現了。
我們趕緊上了道長的車,車子一邊沿着山路往下滑行,我們一邊和道長說剛剛的事。道長聽後說:“所以這不是一件壞事。”
什麼意思?
“之前聽你們說堰塞湖的事,我還擔心決堤怎麼辦。上遊都是建築廢墟,江南城成了江南嶺,決堤也會變成山洪。洪峰來襲不僅湍急的水流會帶來危險,大件的混泥土石塊要是跟着掉落還會砸傷人砸壞屋子。現在這樣一來等于地鐵隧道成了下水道,雖然返流出來會淹沒街道,可減了不少水力,還起到了過濾的作用。”
昊看着我不解的眼神接着說:“簡單說就是原本的山洪變成了一場雨,這些噴泉帶來的水很快會通過下水道排走的。沒關系的。”
“那等這陣水排完後,那條地鐵通道就能用了嗎?”
“大概率是不能用了,江南嶺畢竟是人造的山嶺,根本就沒根基可言。建築的風化比想象的還要快,隻要一點水就能沖走無數的泥沙。就算地下的水能排走,不僅隧道,站廳連帶着的地下物業,都會被泥沙給填滿,人造的地下城市在以後隻能成為文物了。”
道長在看路的間隙看了看我說:“這世界巧妙地不像話吧?人類認為把世界推入了人類世,以為人可以用人的力量來彌補自己曾給世界帶來的不平衡。結果最後,還是自然把平衡給修複了。把人超脫生死的能力給抹去,把破壞平衡的能力給抹去,不出十年,就算勉強站着的那幾棟樓也會因為沒人維護而倒塌。塵歸塵,土歸土,巴别塔也是如此。”
我們幾個都随他的話看向西北方的遠方。1888米的聖麗之門,曾在長時間保持世界第一高的記錄,被人們戲稱為巴别塔。它位于六十多公裡遠的都央市,天氣好的話依然可以看到它的輪廓。雖然我們無法到達那裡,可我們堅信大海嘯不可能淹沒那裡,可以容納三萬人的巨型摩天樓,一定會有上萬人生存。這其中可能還有都政府。
懷着這信念的我們拼命生存下來,苦等兩年後也沒等來都政府的救援。可我們相信會有的,總有一天,我們能和島上各個區域重新聯系起來,我們的生活可以變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