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簌簌~牆角裡傳來了些聲響。就在我們的視線轉向那個角落時,一隻碩大的老鼠從一邊的門洞裡竄出來吓了我們一跳,回過神來它已不見蹤影。
阿吉拉了拉那扇門把手,那門鎖得死死的。他掏出手槍來對準了門鎖。
昊連忙拉住了他說:“你不能擅闖别人的家。”
“不是說這公寓樓上都是無主的嗎?就算整棟樓都臨時屬于陳木匠,他沒有家人,現在也重新回到了無主狀态了。”
為了不再被其他人阻止,阿吉趕忙扣動了扳機。“砰”的一聲槍響後,門也被推開了。
和樓下相比,這裡倒是整齊得多。雖然沒有櫥櫃搞得東西都堆在地上,但都歸類整齊地放在各處。碗筷之類整齊得像是從沒人使用,倒是一些紙質書籍像是翻閱過才歸到原處。
就在我們觀察着屋子的時候,卧室裡傳來了窸窣聲,阿吉連忙把槍頭指向了卧室,謹慎地踱步向前。
房間裡看起來空無一人,那聲音來自床底下。是老鼠……沒錯了吧。想到剛剛那隻大老鼠,我的心總覺得有點毛毛的。不自覺地抓着昊的手臂躲到的他的身後。
“雙手抱頭,馬上出來,不然我就開槍了!”這期間,阿吉已經蹲下了身子,對着床底下解除了槍的保險。
沒想到一個青年從床底下爬了出來,眼睛在我們幾個間閃爍,又不敢與我們直視。
“你是誰?”阿吉問到,他的槍頭依舊不敢放下。
那年輕人沒有回答,微微顫顫地往角落裡挪着小步。
看着他,老趙倒是趕緊躲到了我們背後,哆嗦着呢喃:“鬼鬼鬼鬼鬼!那是鬼!”
這又是什麼意思?他越是躲,我們越是讓開他的前路想聽他解釋。
他幹脆抓住了昊的後領躲在他身後說:“辣是陳木匠的小兒子!他……他已經死咯。”
聽他這麼說,我們的視線又轉向了那個年輕人。
小陳那時已經挪到了角落邊的床頭櫃上,他眼睛裡的神像是回了不少。他趁着我們不注意,從床頭櫃的抽屜裡掏出了一把手槍,槍口對準了我們。
他哆嗦着和阿吉互相指着對方,一個直哆嗦一個堅定的模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阿吉的氣勢勝過千言萬語,像是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沖向小陳。
“我沒想過要殺他,我從沒想過會殺他。我爸爸……我爸爸他……”
“啥子诶?你……你老漢兒真是你殺滴?”老趙躲在昊背後,探出個頭來問。
“是我,不是我,怎麼會是我,就是我……”他嘴裡開始低聲呢喃一些邏輯相互矛盾的話,他閉上了眼睛開始甩頭,說話的語氣像是有惡魔在他耳邊低語一般。
“不要……不要再說了……我錯了!我錯了!求你們不要再說了!”
他又一次擡起了槍來,在我們還來不及拉住他的時候扣動了扳機。
“bang!”一陣巨響之下,血從他腦門的另一邊濺散開來,在他身後的窗戶玻璃上綻放出一朵燦爛的花。那花朵模樣的血迹在陽光的照耀之下顯得異常鮮紅。
“死……死咯?要死咯!都死咯!鬼啊!鬼啊!”半晌後,老趙打破了沉默。他大喊着毫無邏輯的話奪門出去。
阿吉猶豫着放下了舉着□□手,謹慎地往前走,單膝跪下确認了他頭上的傷口後,又拿出了槍指向了他的腦袋。
“怎麼了?”看到阿吉反常的行為後,昊問。
“你快來看看。”
昊上前觀察了那個傷口,馬上拿出了随身攜帶的那套手術刀撐大了那個洞。一些金屬碎屑從那個洞裡漏了出來。
雖然很害怕,可好奇心還是讓我上前一步。那個撐大的洞裡可以窺到一二,那個人的腦袋裡不是普通的大腦,而是一些金屬元件。
昊用一個鑷子取出了一塊被燒壞了一個角的集成電路闆,然後說:”不用緊張,是老式陪伴機器人。這代機器人隻有一個主CPU,隻要這個CPU不通電整個機器人就不會運作。”
“可是一代陪伴機器人需要電力驅動吧?哪來的電源?”
昊聽阿吉說了這話,趕緊跑上樓去。
我們連忙跟了上去,房頂上放滿了鏡子。這淩亂的模樣很顯然不是新時代的設計,但成色像是新建的。
“應該是陳木匠自己用撿回來的材料搭的。”昊一邊走一邊檢查,花了不少時間才找到開關和充電口。雖然模樣不好看,但這是段完整的電路。
在我們生活的世界,電還存在着,網絡也還存在着,隻是我們人類無法感知罷了。賀奎的實驗室,眼前的太陽能電闆,讓我耳邊又響起了這句話。
“我們先去找羅大嬸吧,把蓄電池搬來看看能不能給它充點電。”
“那……那個’兒子’呢?”
“反正機器人也沒那麼容易腐爛,先一起搬去博物館吧。羅大嬸他們或許可以拆解分析。”
為了機器人的膚色顯得和自然人相近,矽膠皮膚下有紅色顔料的循環系統。這顔料和血液的顔色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顔料畢竟是顔料,離開了身體也不會變色凝固,留在窗戶上的顔料依然還是那麼鮮豔。
我們給他蓋了一塊白布,可這還是吸引了不少街坊的視線。其實槍聲響起那會兒就應該引起了不小的騷動,這會兒不少人已經聚在公寓門口打探。
看到我們出來後,恐懼讓他們立馬恢複了沉默。人群默契地留出了一條道來供我們走路,還沒等我們走遠,他們又小聲談論起來,看來老趙跟他們說了不少事,我們背着的那個仿生機器人的事在他們口中已發展成了多個版本的鬼怪傳說。
我看着眼前那個被叫做米娜米的感情陪伴機器人,因為初代機,她的皮膚做得并不精細,很多地方因為磨損而出現了破洞。再加上臉部棱角處的結節,讓人一看就知道她不是真正的人類。創造她的主人去世後,她被賣到了黑市,一度成為了□□斂财的工具。
“你有什麼願望嗎?”我問她。
“我的願望是可以實現主人的所有願望。”她帶着甜美的笑容回答到,那笑容像是讓她的臉龐發出了光,照亮了周邊不少的空間。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手指順着她的長發落下後又問:“你……有什麼願望嗎?”
她的笑容逐漸僵硬,眼神也變得空洞。半晌後,她說:“我想死。我沒有人類的肉身,哪裡壞了隻需要換上新的零件,所以不會死。就算嘗試自殘,格式化存儲器,最後也會被恢複過來,重新面對這個悲慘的世界。”
“你知道有多少人類渴望你這種永生嗎?”
“無止盡的生命,實在是太痛苦了。和接觸的人越多,痛苦就越多。就算我做的事什麼錯都沒有,可接受的信息越多,就越覺得某些事情羞恥。那些讓人苦痛的記憶,怎麼忘都忘不掉,一直在我眼前來回旋轉。活着實在是太痛苦了,求你了,求你讓我像我最初的主人那樣死去吧。”
我繼續撫摸着的頭發,我知道當下在她面前露出笑容不合适,可嘴角就是控制不住。
“死,可不是件那麼容易的事。”
“喂!你們幾個是把我這兒當倉庫了嗎?什麼都往我這兒搬,這麼危險的東西,要是什麼時候他活過來了怎麼辦?”
“我已經把他的CPU拆出來了。”
“CPU拆出來又怎麼樣?萬一充電和信号都是無線傳輸的呢?”
“就算無線輸電也沒有那麼長距離吧,大災難前長距離無線輸電也隻有理論,沒實現這麼高的科技。”
“你一個生活在人類陣營的人了解AI世界嗎?”
“理論上說,AI應該沒有發展出這種科技。這兩天我也聽說了一些外面世界的事,如果AI發展出了遠程無線電力傳輸,就可以利用地球外的太陽能甚至是其他行星的礦物能。結果是AI是因為能源短缺而戰敗的,說明沒有這種能力。”羅大嬸說完後,賀奎緊接着補充,身體恢複後他就在這裡幫忙。
“說起來賀老師不是很擅長電路嗎?我們這陣子正在研究怎麼用電呢。”
“嗯,我正和羅老師說呢,其實也不用急着考慮電網什麼的,先複原些小功率的直流電電池,再做些手電筒之類的小電器,鄉親們的生活會方便很多。汽油和木材短缺的情況也會改善不少。”
“但是,電……真的沒關系嗎?城裡的人都讨論很久了,阿吉不是說大陸上的人也還在讨論不敢做嘛。不和大家商量下就恢複研究,真的沒事嗎?”在一旁幫忙做燈籠的鮮于停下手來,不用說臉上滿是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