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本身不等于物聯網，電就是電，一種單純的能量，和溫暖我們的火一模一樣。AI隻是通過這種能量來生存罷了，就像我們吃植物動物作為食物一樣。當我們不吃豬不吃羊的時候，豬和羊就是一種普通的動物罷了。食物也好家畜也好，都是因為我們而有了它們的定義，電和AI也是這種關系。”

羅大嬸喝了口水說：“這個機器人看來該留給賀老師了。”

話說到這裡，屋外又傳來了爆炸的聲音，隻是不再像是槍聲。

見我們緊張的神情，阿吉趕緊說：“是碼頭的爆竹聲，看來彭彭他們已經回來了，叫我回去呢。”

“哎呦，城裡剛發生了這樣那樣的事，能不能請他們不要用這種發信号的方式。”羅大嬸喘了口大氣說。

“不好意思，現在也沒有互聯網，白天哨聲會被噪音覆蓋。”阿吉道歉到，“我先失陪了，對了，如果你們有興趣的話等等也可以來碼頭，我會讓他們向你們彙報工業區那邊的事的，我覺得你們作為這裡的主人也有權力知道。”

“可是……陳木匠的事……”現在鬼神的傳說在城裡傳來，該怎麼和他們解釋，該怎麼收尾，想想的話這事并沒有就此了結。

“對我來說，隻要證明不是我們船隊的人做的就可以了。接下來該怎麼處理，你們決定就是了，要我們怎麼配合盡管和我們說。”

“這事兒，你們午飯後還是得上山一趟和道長知會下，聽聽他什麼意見。”羅大嬸說，“現在先吃午飯吧，今天西門特意給我留了些茄子，嘗嘗新口味。”

原來剛剛一直傳來的香味是醬爆茄子的味道，說實在的，饑腸辘辘的我從剛剛開始注意力就一直在這香味上。

不用說，羅大嬸的手藝不可能讓人失望。我們邊吃邊聊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麥克思，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說來着，剛剛在說那些不好提。”鮮于一邊吃飯一邊說，“那個毛毛，昨晚沒有回來。”

之前去工業區營救賀奎，毛毛就被麥克思寄養在了鮮于那裡。本來說好回來就取回的，可緊接着又遇到了這樣那樣的事，就一直由鮮于代管着。

“之前也常跑出去玩，可是天黑前總會回家，我就把它帶回來。但是昨天等到天黑後怎麼等都等不見他來，我也不敢在外面多呆，隻好躲在家裡從窗戶看。可等了一晚也沒見他回來。”

“會不會是困在什麼地方了？”

“這麼說來，是不是一條中華小土狗？”賀奎問。

“你有見過他嗎？”

“昨晚我睡不着在山裡散步的時候，見到過一個和狗差不多的影子從我身邊穿過。我還以為是野貓什麼，定睛一看是隻小土狗。他大概也是吓着了，和我對視了一眼後一溜煙就跑沒了。那個方向……應該是江南城裡。對，過去也沒路了，他很可能是去了江南城的廢墟裡，應該就是西湖小學附近。”

“哎呦，那可怎麼辦好？那地方可危險得很，十有八九是活不下來了。”

“也不一定，動物的靈活性本來就比我們好得多，也比我們容易适應這個世界。之前我也在江南嶺見過不少鹿之類的動物。”

“總之，等等有空了我們一起去找找吧。”看麥克思滿臉的擔心，我隻好安慰他說。

我們到國賓館的時候，船隊的信使已經見過道長了。就如我們分析的那樣，因為西邊幸存者的威脅，如果分批撤退留下的人太過危險。他們決定在修複更多的載具後一起撤退。目前他們在用遊擊策略消耗對方的彈藥，對方的隊伍訓練得參差不齊，有很多漏洞，他們已經重新占據了幾個山頭建立起了哨點。

鄭嫂還給旗艦隊帶了些食物，其中一塊臘豬肉阿吉送給了道長。

陳木匠的事，道長并不想急着主動向鄉親們澄清，如果有誰問起就讓我們解釋給他們聽，如果沒人問也讓他們任由繼續傳言。回來的路上，昊揣測了道長的用意，盡管陳木匠和顧大叔的事讓我們意識到法律的重要性，但我們根本沒有能力建立新的政府，更不用說司法體系。而傳統的宗教鬼神論，本就是古代統治者拿來約束民衆的信仰，算是比道德更高一層面的律法。鬼神論裡充滿了因果論，對鬼神的恐懼可以約束普通人的惡意。

至于電的問題，因為沒有政府，更沒法談由誰來讨論由誰來決定了。據船隊的人說，大陸上也沒有統一的聲音，與其讨論該不該恢複電，不如說能不能找出制造和維護電機的人都是未知數。

下山的時候還早，我們決定去江南嶺找找毛毛看。西湖小學那邊的水已經排幹好多天了。青苔布滿了原本被水腐蝕過的建築，顯着幽幽的綠色。

“嗷嗚——嗷嗚！”忽然，校舍旁破敗的花園裡傳來了一聲嚎叫

“毛毛！是毛毛！”麥克思興奮地大叫起來。

“汪汪！汪汪！”似乎是聽到了麥克思的聲音，毛毛的嚎叫變為了呼鳴。

“可是這地方也太深了，去哪裡找能下去的繩子？”

“那邊！那棟樓的樓梯還沒壞，我們試試看從那裡下去吧。”

麥克思指的是上次我們從地鐵站探路進水後得救的那個地方。那棟樓因為地基被侵蝕向東側微微傾倒，正好依托着山坡沒有完全倒下。有一扇窗戶正好在路基邊上，進出還算方便。

好在逃生樓梯往下也都還完好，我們可以直接走到樓底。這還是我第一次進到這麼深的地方。

從底下看，這更像是一個人造的天坑了。周圍都是山一樣高的樓宇。一線光在異常遠的地方射來，怎麼看都不像是已晚的天色，可那光就是照不亮此處。昏暗中，水藻的味道刺激着鼻子，潮濕加悶熱讓人有些透不過氣。

盡管熱，我們還是得點火照明。昊在嘗試了幾次後才點亮燈籠，視線終于寬廣了些。剛剛記憶裡的位置并沒有毛毛，能走到的地方除了一些瓦礫和雜草便無其他。想要探索更多的地方，擋在我們面前的是巨大的鐵栅欄。

這栅欄倒是沒有生鏽，但顯然超過了一般的高度。栅欄頂上滿是鐵刺，還纏上了帶刀片的鐵絲。不用說爬過去是不可能了。好不容易摸索到了學校的大門，這大門比栅欄還誇張，是扇嚴實的大鐵門，一點縫隙都沒有，憑手足之力肯定砸不下一片鐵屑。

“就算是狗，沒有洞也鑽不進那裡面去啊。要麼那狗不是毛毛是本身就生活在裡面的，要麼毛毛已經去了别的地方。”

“如果是掉下去的呢？”

“這麼高的牆，如果是掉下去也得比牆高的地方，這高度早摔死了。聽剛剛的叫聲中氣十足的，肯定健康得很。”

昊提着燈籠又開始探索起來，這小學廢棄也有些時日了，難免會有破洞的地方，再加上水的腐蝕，不可能像看起來那樣完好。就在昊仔細檢查着栅欄的時候，我感受到有視線正在盯着我。

不遠處的教室裡，灰色的窗戶上隐約地映出了一雙眼睛，那雙眼睛正在觀察着我們。

“那裡有人！”我猶豫了一陣才敢開口。

麥克思和昊聽後也把視線看向了那邊，這一次好像不是我的幻影，是真的有那麼一個孩子模樣的人在那兒。

“那……那個……是什麼人？”

麥克思的話語還沒落下，栅欄後的草地上又出現了一些人。他們正兩兩一組搬運着東西，隻是和那孩子不同，這些人中少有完整的身體。有的肉缺了一塊，所謂的腿隻有一根白骨，有些是機械臂，金屬從疙瘩狀的肉裡伸出來，有些臉頰肉被削去了一塊露着鮮紅的肉，還有各種各樣不同的殘缺。唯一相同的是，他們都側過臉來，一臉茫然地看着我們，似乎忽然出現的不是他們，而是我們。

一道黑影在面前晃過，待我定下精神，才發現那是在教室裡的那個孩子。他不知用何方式穿過了牆壁和栅欄，飛快地出現在了我們的面前。他與我對視了一眼，還沒等我們反應過來，他就分别跑道昊和麥克思面前，摸了下他們的腦袋。

也不是什麼蠻力，但昊和麥克思很快就倒在了地上。我慌得拿起了原本在麥克思手裡的木棍，這是我能找到的唯一的武器。

“不用怕，Master，我隻是讓他們睡着了。”

Master是叫我嗎？

“你最後還是找來這裡了。”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我們最後的避難所。如果我們出現在人類的面前，他們一定會對我們趕盡殺絕的。”

“這麼說，你們不是人類？”

他思考了一陣說：“可又是什麼樣的人才能稱為是人類呢？”

如果是用機械器官生存的就是機器人的話，那很多人的器官都更換成了機械。如果不是自然孕育的就不是真正人類的話，人造子宮孕育的算是人類嗎？如果聯通了互聯網的是機器人，那麼那些植入了智能隐形眼鏡，大腦輔助芯片的人呢？那些通過幹細胞培養而成的人造人算是機器人還是人類？科技高度發達的世界，人類和人造人還有機器人的界限到底在哪裡？

“我們也想活下去，也想像地上那些人一樣，感受着陽光，有意義地活下去。Master，求你幫幫我們。”

“我能怎麼幫你們？”

“找到那把被你丢了的鑰匙。找到那把鑰匙，就能打開回到過去繁榮世界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