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在擔心着會發生什麼事的時候,天空中忽然綻放了一朵巨大的火花,緊接着又伴随上幾朵小火花。就在我以為那是什麼歡迎禮花的時候,甲闆上的人紛紛尖叫着往室内跑去,被氣氛搞得不知所以的我也隻好跟着跑進去。那一刻我才意識到,這一路以來的氣氛并不是偶然,整一艘郵輪的上萬人,就隻有我一個人不知道這艘船的船期意味着什麼。
“各位旅客,密克羅尼西亞聯邦剛剛宣布結束中立立場,加入人類國家守護陣線,即人類聯盟。我們的郵輪因目前已經駛入了聖麗都控制海域内無法返航。請各位旅客保持冷靜,保持秩序回到自己的客房内。我們會盡力保證每一位旅客的安全。”
船内不停重複的廣播,使得船内的遊客愈加混亂。有些人像無頭蒼蠅一樣亂竄,有些人找船員條理不清地問着,有人乖乖地躲進了船艙内,甚至還有不少人從甲闆上往下跳到了海裡。可大船并不像小時候玩樂的小船,堅硬的船甲,過高的落水,鮮紅的血色很快在他們落水的地方勾勒成畫。
“跳船!趕緊跳船!我們好不容易從AI的手裡逃出來。就算到了聖麗的海關也隻有被遣返一條路!從這裡跳海隻要一點路就能遊到聖麗島的海灘上。”一旁有人給孩子戴上了頭盔,然後指揮着他的妻子一起跑向甲闆。外面的炮聲早就停了下來,但室内混亂的模樣反而讓人心慌。
歐拉,我的歐拉!我的念頭裡隻剩下了我的孩子,趕緊跑去了那個幼兒教室。可本充滿了兒童歡樂叫喊的地方,隻剩下了一片可怕的甯靜。我趕緊又跑去了客房,可孩子也沒有在那裡等我。
“先生!請冷靜一些!請在客房裡等待直到到港。我們找到孩子後會幫忙送她回房間的。你放心,隻要在船上孩子是不會出意外的。
他說的倒也沒有什麼錯,更重要的是縱使我回過神來想去找,也被鎖在了房間裡。
心亂還沒有出路,船已經到港。船上的廣播告訴了大家都内最近的政策,聖麗都隻接受人類進入都内,隻要是平民身份的人類可以選擇留在都内,也可選擇一周後随船返航。但人格AI與非平民身份的人隻能返航。
我已經知道了這些人上船的目的,他們并不是為了玩樂,而是想趁着最後的機會離開大陸共同體投奔人類聯盟。加不加入人類聯盟的對我來說一直都是無所謂的事,但我卻隻有這個借口可以離開房間,在茫茫人潮中尋找我的女兒。
“皮諾卡宴先生?”擁擠的登陸人群中,有一位穿着西裝的人叫住了我。
“你是?”
“你可以走專用的通道出關。”
“為什麼?”
“你女兒歐拉在剛剛的騷亂中受傷了,你可以跟着那邊的救護車先去醫院。入關的手續可以稍後補辦。”
歐拉受傷了?緊張的我顧不得其他,趕緊在他的帶領下下船。坐在車上飛馳到醫院見到了女兒,據說女兒因為腦震蕩昏迷了。
就因為這樣,我在這座島上留了下來。以為很快就好的女兒,卻意外地沒有醒來。孩子在醫院裡花了不少錢,食宿照料也都需要錢。依賴電子賬戶的我沒有帶什麼現金,而因為聖麗島加入了敵對陣營,那些賬戶上的錢都變得無法使用,甚至都無法與老家的族人通信報個平安。
作為遊客身份入境的我隻能想辦法做些體力活打些黑工。這些工作在高度機械化的時代本就不好找,偶爾碰到無法結錢的黑心老闆,則要在花了氣力後又餓上幾天肚子。
每每這樣的時候自己餓着倒還好,看着病床上日漸沒有生氣的孩子,心就如刀絞一般疼痛。
縱使難以啟齒,也不能餓着孩子的肚子。這幾日我偶爾能在其他病房的老人那裡要到點白粥。稀粥正是醫生口中能給孩子試着喂些的流食。
我這麼打算着出門的時候,前幾日見過的一個大老闆忽然出現在了病房的門口。雖然印象裡并沒有與他打上照面,但他卻看着我開了口。
“你就是皮諾卡宴?”他說的是南島語?現在這時代,就算是南島人都不一定會說的南島語?也是,這又黝黑高壯的模樣,我很早就該注意到他南島人的身份了。
“我有一份工作介紹給你,工錢不僅能讓你在這裡定居,還能請到頂尖的醫療團隊來給你女兒治病。”南島上每個島上都有不同的民族,雖然語言也各不相同,但相通之處卻讓我可以聽懂他話語的意思。
“什麼工作?”跟我來就是了,反正你肯定會接下這份工作的。
說着他轉過了身去,下了電梯又繞了幾個彎後,我們似乎是進入了某個實驗室。在一個數據監測室的玻璃幕牆外,一個女人正躺在一張病床上趴開了雙腿。那女人我再熟悉不過了,是我的妻子思卡。
“思卡!思卡!”她顯然聽不到我的叫聲,我隻好轉過頭來問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她為什麼會在這裡?你們想用她來做什麼?”
“不是她,而是你們。”
“我們?”
“你們兩個是唯一沒有受過污染的雅塔族基因,如果你們去世了純正的雅塔族血脈将會在這個世界中滅絕。我們需要延續你們的血脈,來維持人類基因庫的多樣性。簡單地說,我需要你們盡可能地生存繁衍。”戴着眼鏡的人看起來像是這些人的頭領,他扶了扶眼鏡對我說,“我們已經冷凍了不少思卡身上取下的卵子,隻需要你提供精子就可以了。屆時我們利用人造子宮培育胚胎,不會給思卡帶來任何的痛苦。你女兒的病并不是什麼嚴重的病,隻要我們批準用藥進行手術,她很快就能恢複正常人的生活。怎麼樣?簡單吧?”
“你們為什麼一定要延續我的血脈?”
“能延續自己的血脈不好嗎?将自己的基因複制繁殖永留于世,這不是生物繁殖的本能嗎?”
“這一切都是你們的安排吧?把我安排到這裡,讓我限于生存的困境好接受你們的條件,把我女兒當作人質,讓我聽你們的擺布安排?”
他聽完我的話後翹起了嘴角,帶着詭異的笑回答說:“倒不如說我們所有人,都聽着神的安排。每個人的命運都是被神明定下的秩序安排好的。有多少人該去一線充當人力,有多少人安排到大學裡進行技術工作,有多少人該生育能生育。你真的以為你眼中的成就就不是上層人的安排嗎?你以為的那些榮耀,也不過是他們催促你照着命運行事的鞭子而已。出生,上學,尋找工作。有人利用成績成為科學家,但也都是那些人的安排。不然縱有滿腹才華也得不到科研資金。有人自以為是利用破壞規則的賄賂成為有權力的一官半職,但他們能接觸到的賄賂對象也不過是些他們能觸及到的階層頂端而已。至于更多人,就算智力再高體力再強,也受不到好的教育,成為衆多數字中的一個而已。而有些人,比如說你,是被神看中的執事。神明在你出生的時候就看中了你,安排你的人生,安排你的閱曆,為你牽線能給你帶來榮華富貴的機會。現在我們能為神明辦事,也将成為我們生存于世的榮耀。諾亞建造方舟成為聖人,是因為上帝早就給他安排好了命運,你自小學習祭神之道,還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就在這時候他們忽然分立成了兩列,有一個年輕人從門外走了進來。剛剛那位戴眼鏡的博士朝他恭敬地鞠了個躬,眼中充滿了憧憬的模樣叫到:“神!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