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暄!”
範靈樂一聲呼呵,提溜着麻袋跑過來,袋子在身後一颠一颠的,打濕了小半塊後背。
她在佟暄桌前俯下身,将麻袋從肩頭卸下,連忙就去開包裹,“這是我昨兒新鮮摘的蓮蓬,你嘗嘗。”
麻袋口子一開,一簇又一簇翠綠的小蓮蓬擠擠挨挨地,臉朝臉、腳朝腳,擠滿了整整一麻袋。清爽的蓮蓬香氣撲鼻而來,叫人瞬間神清氣爽。
佟暄盯着這一整袋的蓮蓬,愣住了,第一反應竟然是:她是怎麼把這大一袋東西扛上山來的?
“給,這兩個個兒大,你嘗嘗。”她樂呵呵塞了兩個蓮蓬放他手裡,轉頭朝學子們招呼:“大家快來一起嘗嘗,我新鮮摘的蓮蓬哩!這夏天熱,剛好可以清心降火。”
衆學子一聽,将書一甩,鬧哄哄圍過來,一隻又一隻手朝麻袋裡伸。
一向喜靜的佟暄:“……”
頭大,真的頭大。
“哎?這兒又有什麼好東西呀?”
這邊正熱鬧着,門口走進來三個人,倆小弟團着一個老大,為首那個赫然便是“琅嶽惡霸”,王允。
他右邊臉淤青還沒消,滑稽地頂出來,眼睛被擠成條縫兒。穿一身绫羅綢緞,手上執一柄玉骨扇,自以為風流倜傥地揮着。
“王允!你終于來了,我今天找的就是你。”範靈樂卷起袖子,朝他走來。
“你……你你你!你又想幹什麼?”王允連忙捂住自己右臉,吓得連連後退。
那天被打的陰影到現在還揮之不去。
啧,真是個慫包。
範靈樂從腰帶上解下個繡囊,“來,給你的,接着。”
“這……這什麼?你又想幹嗎?”王允滿臉寫着抗拒。
範靈樂瞧他鼠膽模樣兒,突發奇想,惡向膽邊生,把那繡囊直直朝他砸去,“霹靂霰炸彈,嘣!”
王允慘叫一聲,轉頭奪路而逃,繡囊就這麼被棄置地上,孤零零躺着。
範靈樂笑得捂住肚子直樂。就他這慫樣兒,要不是他爹有錢,誰願意跟在他後面做小弟?
衆學子見這一幕,也是忍俊不禁,屋子裡響起三三兩兩的笑聲。
王允跑出去,見屋子裡沒有大動靜,又摸着門檻回來,就看到範靈樂手插着腰,一臉耀武揚威看着他。
“範靈樂!你什麼意思?!耍我呢?”
“是呀,我就耍你了,就遛你了,怎麼着?就許你欺負别人,還不許我欺負欺負你了?”她明媚的小臉兒一昂,理直氣也壯。
“哎,允哥。”小弟周濟明撿起地上的繡囊,胳膊肘戳戳他,“你看。”
王允低頭一瞧,傻眼了。
卻見那繡囊裡頭,竟是躺着一袋子銅錢兒。
“你……這什麼……?”王允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錢啊,不認識?”
“你給我錢幹嗎?”王允莫名其妙,包括這一屋子學子,也是懵了。
“我打傷你的醫藥費啊!我大概估算過了,差不多是麼個價,你就收着吧。”
王允:“……”
衆人:“???”
王允拿着這繡囊,隻覺更不痛快了,“範靈樂,你故意的吧!别瞧不起人啊,我家裡連這點醫藥錢都出不起嗎?”
“你家裡是有錢,可一碼歸一碼。你欺負吳松明,我自然是要收拾你,但你的傷确實也是我打的,理應我要出這個錢,這跟你家有錢沒錢沒關系。”她擺出一個嚴肅的表情,少見如此的鄭重其事。
她範靈樂可不是那蠻不講理的人呢。
衆人都聽懵了,連王允也拿着那錢,不知該收還是該還。
“哦,但我可警告你哦,以後再敢欺負吳松明,我照打不誤!”她揮起她的小粉拳,烏黑的眼珠一瞪,對他示以警告。
王允咽了咽口水,撇撇嘴。
而此時坐在佟暄身邊被美救英雄的吳松明,正托着他的下巴,兩眼放光地望着範靈樂。
樂樂可真好,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孩兒了。
範靈樂把最後一點蓮蓬分完,特地囑咐佟暄一定要留兩個送給夫子,随後便将麻袋一卷,出了學堂門。
“範靈樂。”
佟暄在身後把她叫住。
範靈樂立在庭院裡,轉過身,看着他朝自己走來。
他一身牙白直裰學子服,靛青布鑲邊,外形洗到發舊,書生氣十足的打扮,可他穿來就是有一種深沉氣勢。蕭蕭肅肅,清朗明秀。
範靈樂又看呆了,直到他落到自己跟前兒來。
她綻出一個笑,仰起小臉兒,烏黑的眼睛如新月,滿是天真地看着他,那模樣活像一隻祈求表揚的小狗,佟暄甚至能看她身後豎起了一根尾巴,拼命地搖啊搖:我今天表現是不是很棒?快表揚我!快表揚我啊!
範靈樂就是這樣,一點心思也藏不住,有點什麼想法全寫臉上了。
她這樣子還真是……有點可愛呢。
忍住心底翻滾起的那點笑意,他努力繃住嘴角,維持住了不苟言笑的冷臉。
沒錯,對範靈樂就是要這樣,她真的是會給點陽光就燦爛,順根杆子就能往上爬。但凡他今天洩露了一點笑容,她保管就能尾巴翹上天!接下來的幾天,都會往書院跑斷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