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夜色稍黑,街上就已空無一人。
陽朔城沒有宵禁,但地處人妖兩界,惜命的人族自發地形成了這個規矩。
亥時三刻,一白衣男子大搖大擺地在花府正門前走來走去,猶如一張花蝴蝶萬花叢中過,就是不進門。
多次閉眼睜眼後,門口的護衛實在忍受不了眼前飄蕩的人,出聲警告,“何人在此逗留?”
終于叫他了。
沈樓将花老爺給他的玉牌套在手指上甩圈,生怕人家不認識,還賤嗖嗖地繞着護衛轉了幾圈,才開口問道:“我能進去嗎?”
護衛額頭上青筋盡顯,面上皮笑肉不笑,“家主的信物,先生自然能進,請。”
“不用客氣,我想進去的時候自然會進去。”沈樓貼心解釋道。
看着猶如鬼魅在眼前遊蕩的白衣,護衛的假笑臉上出現一絲龜裂,“······那請先生自便。”
沈樓手裡時不時地比劃着,似乎在施法感知妖魔,眼神卻時刻關注着側門處稍矮的圍牆處。
率先爬上牆的清笳俯下身子,伸手拉着張月鹿,費力道:“看着挺瘦,沒想到你還挺沉。”
男人一默,“···我也沒想到。”
自化形以來,張月鹿就沒體驗過自身重量,去哪兒不是一揮袖的事兒,何時淪落到需要對抗自身重量翻牆的時刻。
萬幸,在清笳外力支持下,張月鹿終于成功翻上牆頭,二人順利進入花府。
瞧着矮牆邊消失的兩道身影,沈樓也不再逗留,負手走向府内。
路過護衛時,沈樓還安慰似地拍拍人家的肩膀,“辛苦辛苦。”
見護衛沒搭理他,沈樓也不在乎,進府後猶如腳底抹油般很快消失在護衛的視線内。
根據白日沈樓所說,花府的主子們住在東北二苑,西苑是練武之地。
除了主家的貼身侍女小厮,其餘下人們均住在南苑,那麼此刻戒備最松弛的便是無人所住的——西苑。
清笳二人在西苑等了許久,沈樓才姗姗來遲。
“怎麼這麼磨蹭?”清笳看着換了一身黑衣的沈樓,有些不滿。
沈樓将幾件泛着黴點的粗布破衣裳扔在二人面前,費力地擦拭着觸碰了衣裳的兩根手指,冷哼道:
“人失蹤,沒主的東西早就被分了。這幾件沒人要,小爺好不容易從旮旯角落翻出來的。”
清笳察覺語氣不對,連忙讨好,“辛苦沈爺了。”
沈樓的面色緩和不少,好奇問道:“你們要這個做甚?”
清笳蹲身翻看着,企圖探知一下衣裳主人的未來。什麼也沒看見,确實是死了。
她拍拍手站了起來,朝着張月鹿點了點頭,“活人的路走不通,便走死人的路。”
沈樓一驚,重新審視二人,“你們是冥界的?”
他雖是妖,但也是活物修煉而成,沒有與亡魂交涉的本事,更别提起死回生這種逆天改命的術法。
他繞着二人看了一周,也沒察覺到一絲鬼氣,提出了最不可能得假設,“神界?”
天地之靈所化的先天靈胎,這就被他一下碰見倆?沈樓看向二人的視線,變得火熱。
清笳被他的跳躍的思維所震驚,反問道:“怎麼不猜我們是魔界的?相比于神,遇見魔的可能性是不是更大些?”
“你連妖氣都沒有,還魔呢?”沈樓一副你在搞笑的神情,不屑道。
張月鹿正眼看向他,沒想到一副沒個正形的模樣居然知道得這麼多。
任由他倆再打嘴仗,上古造物主都得蹦出來,張月鹿開口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都是人,會畫陣借力的普通人。”
“道士?”
沈樓眼裡的光黯淡不少,“挺好,小爺我就喜歡你們這種奇人異士。”
張月鹿熟稔地捏訣,訣陣落在衣裳上,借用清笳身上的情絲,再次召喚出這幾件破衣裳的主人。
很快,靈體便出現三人面前。
沒有皮膚包裹顯露出肌肉本身的形态,零零散散的黃色塊覆蓋在血淋淋的紅色肌肉上。
看體型是一個女子,準确來說是個還未及笄的女孩。
“娘,我好疼,好疼呀···”
女孩嘴裡重複嘟囔着,牽動着臉上的紅色肌肉收縮,不斷滲出血水,顯得十分吓人。
什麼仇,什麼怨,能如此殘害人?
張月鹿袖子下的指節因用力過度而微顫泛白,饒是看過屍體的沈樓也被眼前的這一幕所震撼,曾經摸過屍體的手不禁攥緊成拳。
清笳輕聲開口,“帶我們去找你的皮,好不好?”
女孩聞聲,停止嘟囔,擡眼看向她,眼裡暗如死灰,“你也想要我的皮嗎?”
清笳正想解釋,張月鹿搶先站在她的身前,擋住了二人的眼神溝通。
男人清冷的聲音中多了絲憐憫,“幫你報仇,把皮還給你。”
這厮不是不管嗎?怎麼突然上心了?
不過想到他昨日毫無征兆,突然死乞白賴地想跟着她,清笳又釋懷了。這人就是想一出是一出的風格。
“哦。”女孩收回目光,喃喃道:“那我就不吸你的精氣了。”
嗯?剛剛對視,她被吸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