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清笳破碎迷茫的眼神,張月鹿身側的手緊了緊,最終沒有擡起,隻道:
“人無完人,不管出于什麼目的,隻要不傷害人,那這毋庸置疑就是一件好事。”
“那人也是好人嗎?”清笳問道。但她身上裂開的縫隙已經重新閉合,體内竄動的紅霧恢複了平靜。
張月鹿知道她所說的人是她自己,堅定道:“自然。”
“我知道了。”清笳平靜道。拼貼縫合而成的身體上的碎片塊卻開始松解,在張月鹿的眼前一塊一塊地飄向空中。
“清笳,别散。”張月鹿伸手試圖抓住漫天紛飛的碎片,想要拼回她支離破碎的軀體。奈何指尖剛碰到碎片邊角,碎片便逃避般地飄開。
張月鹿起身追趕着随風飄移的碎片,他不知道清笳會不會真地如同這碎片般一去不複還。
“清笳,别走。”可碎片仿佛受到一股指引似的,頭也不回地往某處飄去。他雖疑惑,但不得不跟上。
穿過一片荒蕪的平地,眼前驟然出現一片被土栅欄圍起來的安靜村莊。看着遠處從迷霧中露出的斑駁土牆,張月鹿不經愕然。
人的内心往往呈現得是最重要之物,通常不會太複雜。可面前的這片村莊似乎還在朝着遠處延伸,如此龐大的規模,她究竟背負了什麼?
碎片飄進村莊,張月鹿伸手想要推開木門跟上。電光火石之際,一道不知從哪兒冒出的強勁力量從毫無防備的男人身後貫穿了他的心口。
張月鹿悶哼一聲,脫力般“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幸好有手掌撐了一下,這才沒有直接倒地。
這是清笳的幻境,無人能在她的幻境中忤逆她的意願,難道真的是清笳想要殺他嗎?
心口好疼,眼皮愈發沉重,張月鹿支撐身體的手臂一松,身子徑直向地上撲去。
碎片迅速飄回,及時托住了張月鹿的身子。下一秒,清笳化形再次出現,身上卻已經沒有碎片粘黏的紋路。
身材高大的男人就這樣倒向清笳,下巴沉沉地抵靠在清笳的肩膀上,這才避免了他與地面的親密接觸。從正面看,倒像是張月鹿主動将清笳環在懷中似的。
“真倒是個傻的。”清笳偏頭看向肩頭昏迷男人棱角分明的臉,忍不住道。
其實她已經想開了,過來隻是為了尋找本源,恢複這被樹靈打得支離破碎的軀體。不曾想,張月鹿憨憨地跟了過來,這樹靈更是敢在她的地盤襲擊她的人。
清笳攬着懷中的男子,擡頭看着空中毫不掩藏蹤迹的樹靈,輕聲道:“當真放肆。”
空中黑漆漆的一團不停地上下跳動着,似乎在表達着内心的不安,渾厚低悶的聲音傳來,“你居然沒被蠱惑?”
它可是親眼目睹清笳是如何萬念俱灰,任由被别人撕成碎片的。隻憑那小子的幾句話,如今又這樣完好無損地站在這裡。
她懷裡攬着的男人也該變成碎片,成為它的養分,此刻卻安然無恙地靠在她懷裡,仿若隻是睡着了一般。
清笳冷笑道:“在我的地盤,怎生得如此大的口氣?”
樹靈不服,在空中蠢蠢欲動,虎視眈眈地盯着清笳懷中壞它好事的張月鹿。
它被木影天生壓制,不得不吐出送上門來的養分。但它又怎會容忍已經進嘴的美食飛了,好不容易引誘清笳心甘情願成為自己的養分,沒想到又來了個攪和好事的臭男人。
清笳察覺到了它的不懷好意,攬着張月鹿的手緊了緊,冷冷吐出一個字:“滾。”
内心堅定,幻境的力量卻随之劇增,強大的力量将樹靈震出了幻境。張月鹿臉上爬滿的可怖紋理也随即消退,避免了四分五裂的殘相。
*
被幽藍色火焰包繞的清笳率先睜開了眼。瞧着沿着身體的輪廓燃燒的琉璃火,清笳想起被燒成灰的花老夫人,身子頓時繃緊。
“沈樓,···能撤了嗎?”
滿頭大汗的沈樓聞聲睜開了眼,眼中是溢出的欣喜,嘴裡卻道:“小爺還嫌麻煩呢!”
清笳身邊的琉璃火與肌膚隻相差一橫指的寬度,溫和安靜,并未出現閃爍跳躍的不穩定情況,與柳弋護住佘燃的方式極為相似。
沈樓收回琉璃火,豆大的汗珠如釋重負般順着額角流下,身側的手微不可察小幅度地顫動着。
一旁的木影問道:“可是這什麼東西惑亂你?”沒有他人誘導或是發生特别大的事件,人不會出現萬念俱灰的求死心态。
“你是?”清笳晃眼記得這是跟在柳弋身邊的人,心生警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