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焚身。
不得安息。
……
楊迩的話在這個密閉的空間不斷回響,紀彤突覺後腦一陣刺痛,一種幾乎蝕骨的疼痛從太陽穴擴散開來。她不禁大力錘着腦袋,眼前的視線卻開始搖晃,這屋子颠倒過來,景裕、楊迩、任玉則的臉交替出現,不斷質問她。
屋子裡越來越熱,那場黑夜中熊熊大火,仿佛再度燃起,被燒得幾乎面目全非的骷髅死死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推進了深不見底的深淵裡!
似乎有人正在聲嘶力竭地喊着她的名字,也有人正在拼命搖晃她。
而後眼前一黑,一切都不見了……
***
“她怎麼還不醒啊?這都五天了!那個禦醫靠譜麼?是不是年紀太大了,老眼昏花了。”
一下重重的的拍打聲。
“哎喲,爹,你怎麼又打我!”
“你太閑就去廚房把熬的藥端來,别在這裡胡說八道,讓人聽到了,給我惹禍!”
一人哼哼唧唧地将門帶上,出去了。
紀彤緩緩地睜開眼睛,熟悉的床帳,熟悉的被子。
她已經回到了名捕司。
陸天本來坐在桌邊,這時候看她動了動,便立刻走了過來,喜出望外:“阿彤,你可終于醒過來了!感覺怎麼樣,餓不餓?”
“我,”紀彤剛說出一個字,便覺自己喉嚨艱澀,聲音也沙啞極了,吞咽了一下,才繼續說,“我,是怎麼回來的?”
陸天趕緊去倒了杯茶水,又将枕頭墊高,把人扶起來:“先喝口水。”
“這事說來也很奇怪,書行和程漸在景宅外埋伏了一天都不見你發信号,隻能拿了名捕司的令牌進去找你們。結果找了許久,你們幾人都不見蹤影,就在他們要離開的時候,那個李蘭溪居然抱着你走了出來,隻是那時候你已經昏迷了。據他說,景裕已經死了,那個任玉則是幕後黑手,也是那個判官。不過他以為你已經将他想殺的人殺了,便沒有難為你們。”
紀彤默默地聽着,沒有說話,隻是問了一句:“那崔明和齊麟呢,還有簡雲琛他們三人呢?”
陸天道:“你放心,崔明和齊麟都好好的,他們已經各自離開了。隻是……”
“他們從地道出去以後,簡雲琛、馮業和闫文賀還是死了。估計他們早已被人下了慢性毒藥,隻是發作地很慢罷了,所以你們都沒有察覺。”
紀彤點點頭,這結果雖然在她意料之外,卻也隐隐有些情理之中,這才是判官的風格,除惡務盡,甯可錯殺,卻絕不會放過。
陸天看着她雖然醒來,神色卻仍是低沉凝重,便問道:“阿彤,你怎麼了?在那地道裡是不是見到了什麼?禦醫來看過你,說是沒有大礙,隻是有些皮外傷。但是你這幾天卻一直在發高熱,而且像是在做噩夢,一直喊着你爹和你娘的名字,究竟發生了什麼?”
紀彤沉默了片刻,道:“大概是因為在地道裡看到了火,想到了小時候的事,沒什麼大礙。”
陸天聞言便點點頭,安慰道:“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别再想了,人還是要向前看。在這方面,你一直做的很好。”
紀彤颔首,陸天便又給她将杯子裡的茶水續上,她喝了一口,這微燙的茶水,一路滾落到肚腹,升起了一陣妥帖感,仿佛一種無聲的鼓勵。她不由輕聲道:“師傅,你有想過為我爹報仇麼?”
陸天肯定道:“當然想,你爹是我的結拜兄弟,他的死一直是我心裡最大的遺憾。”他拍了拍紀彤的腦袋,接着卻帶了開導的口吻,“但是那雲連惡匪已經消聲匿迹多年,說不定早已死了也有可能。你若是将一生都投注在這樣飄渺的複仇裡,我想你爹娘都不會安樂的。”
“你剛醒來,還是不宜多憂多思,躺下去休息吧,我去看看你的藥,書行這個死小子做事就是慢慢吞吞的。”
紀彤點點頭,接着便閉上了眼睛,陸天在床邊看了她一會,才輕輕關上門出去了。
紀彤卻在被子中暗暗握緊了腰間的玉尺。
她爹曾抱着小時候的她,将這小玉尺幫她系在腰帶上,那時候他說了什麼呢?
……
阿彤啊,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一把尺子,量人也量己,量得又量失。
不過很多人的心都不夠靜,也不夠亮,因此尺子便容易傾斜,那度量也就看不清了,那怎麼能量的準呢?
爹希望我們阿彤呢,能永遠擁有一顆安甯明亮的内心,如此一來,就能看清世間萬事,過的平安喜樂。
……
爹,這一次我真的能做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