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早市剛開張不久,正是一派熱鬧景象。
早點鋪内,爐火正旺,蒸籠的縫隙間透出絲絲熱氣,伴随着面點的香氣,讓人食指大動。熱氣騰騰的包子、餃子,金黃酥脆的油條,還有那晶瑩剔透的豆腐腦,食客們或坐或立,手捧熱食,吃得津津有味。
此時,一隊身着鐵甲、手持長槍的官兵卻打破了這片煙火人間的溫馨。
“讓開,讓開!”官兵們高聲呼喝,推開圍觀的人群,直奔城中最顯眼的公告牆。領頭的官兵手中緊握着一卷黃紙,那是一份緊急的通緝告示。
“站住!”那軍官拉住一個女子,對着手裡告示細細對比查看了一番,吓得那女子花容失色,連連搖頭,這才揮手放行。
另一邊,其他官兵已經貼好了告示,瞬間,人群像潮水一般湧來,将告示闆團團圍住。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着,紛紛伸長脖子,想看看是不是又出了什麼了不得的江洋大盜。。
但是,通緝令上畫着的卻并不是什麼滿臉橫肉,面目猙獰的兇徒。如果非要形容的話,畫中之人倒是有一副很容易讓人信任的長相。
畫中是一名黑衣女子,一根紅綢将一頭烏發高高束起,利落而幹練。不過她的臉部輪廓的走向倒是頗為溫和秀麗。但是這張臉上卻有一雙不合時宜的眼睛,眼型鋒利,眼瞳頗大,眼神更是如同暗夜寒星,銳利而深邃,仿佛能一眼看穿人心最深處的秘密與恐懼。
“喲,這麼個斯斯文文的小姑娘怎麼上了通緝令啊。”一個提着菜籃子的老婦人路過看了一眼那畫像不由奇怪道。
“這你有所不知了。”一個身着粗布衣裳的青年男子老神在在道,“這可是當年大名鼎鼎的青雲名捕的女兒。”他是位說書先生,對于這京城裡的名人轶事可以說是如數家珍,這青雲名捕的事迹已經流傳了二十餘年,當年就許多以他為藍本的話本,如今仍舊是許多人願意點來聽橋段。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當年那個很英俊的捕快嘛,我還記得他來過這裡,還買過我的兩個肉包子呢。”一旁的賣包子的大嬸激動道,那時候她自己也還是個十八歲的小姑娘呢,頭回見到長得這麼好看的捕快,一時間激動得收錯了銅闆,那位捕快還給她送了回來。
“他可真是太聰明了,短短三天就找到了秦王妃那個寶貝的不得了的花瓶,聽說秦王爺還有意将女兒許配給他呢。隻是沒想到後來年紀輕輕就被人害了……唉……”
一旁買菜的小販聽着聽着覺得不對了,趕忙道:“不對啊,這堂堂名捕的女兒怎麼成了通緝犯?莫不是搞錯了?”
一個年長的老翁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搖搖頭,沉聲道:“這就不好說了,誰讓她爹娘早早就去了,再好的根苗,若沒有好好養育,長歪了也不奇怪。若是那青雲名捕還在,他的女兒怎麼會變成殺人兇手?”
“那她殺了誰啊?”後面擠了半天也看不見告示的人,心裡正着急呢,聽到這裡連忙高聲問。
那年輕男子回過頭:“就是現在的名捕司總捕頭。不過他還沒死呢,聽說也就是這幾天的事兒了。”
“什麼從前的總捕頭的女兒,要殺現在的總捕頭?這太奇怪了吧,裡頭恐怕大有文章哦。”
“别在這裡胡扯了。”有人注意到這通緝令的賞銀居然有一百兩,忙道,“趕緊把眼睛放亮一點,若是真的找到了這個女犯人記得來這裡報告,賞銀很多的。”
“喲呵,這次衙門倒是很大方。”
那人點點告示下角的印章:“看到沒,這是名捕司的章,一級欽犯,自然是賞金也是第一等的。”
人群漸漸散去,但是關于這通緝令上的黑衣女子的議論之聲卻仍散布在市集的角落,想來這幾日都會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李蘭溪看着對面正在低頭吃面的灰衣青年,輕聲道:“不過是些無知小民說的話,不要放在心上。”
紀彤搖搖頭。
其實他們說的也沒什麼錯。若是她爹娘還在,她确實不會落到如今的地步,至少不該上通緝令。
他們從名捕司出來後,便連夜出城,一路向南而去,沿途二人喬裝打扮成一對貨郎兄弟,說是預備去南方進些香料來北方賣。
李蘭溪看了看來往的官兵,此城離京城還不算遠,因此查驗相對嚴格,路過的隻要是女子,都要細細查問一番,他心下不由思忖,或許女扮男裝還不夠安全,或許要扮成老人試試。而後他對紀彤道:“你現在什麼打算?”
紀彤擡頭看他,神色頗為凝重:“與其問這個,你确定要跟我一起去麼?現在通緝令上沒有你的畫像,你還有機會抽身。”
“既然受人之托,自然要忠人之事,況且我弄丢了陸書行,也該負點責任。”李蘭溪從懷裡掏出一本手掌大小的簿子,點了點其上記載的條目,示意紀彤來看,“再說了,你從前還欠我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