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彤低頭看了一眼,上面十分正經地又頗為草率地畫着三筆正字。
“因此,這便是我讓你做的第一件事——絕不能偷偷一個人行動。”李蘭溪狀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若是你去那山神廟前,也能跟我商量,或許會有另一番局面。”
李蘭溪雙眼不錯地凝視着她,不知為何紀彤覺得他眼睛裡讓她有一種不能直視的感覺,隻得将那小簿子拿過來看了看,見上頭除了這一頁,前面都是一些随手記下的各處的布料采購的記錄,或是哪裡的點心好吃,哪裡的吃食清淡,哪裡的酒不摻水,不像是賬簿,倒像是随性寫的遊記手劄之類的。
紀彤其實不太不習慣這種做事風格,她向來獨立慣了,不習慣跟人交代,也不習慣跟人商量。跟陸書行一起行動的時候,他們也不需要商量,通常是她拟定計劃,陸書行去執行,陸書行也習慣了聽她的安排。
可李蘭溪如此認真地要求她兌現從前的約定,一時間她還真是有些無措。過了好一會,終于道:“眼下時間緊迫,隻能兵分兩路。我必須要去一趟錢家,而另一方面我也要調查陸書行的下落。”
李蘭溪見狀建議道:“或許,你要不要去問問繡衣樓?”
紀彤搖搖頭:“我曾見過任玉則和繡衣樓主做生意,因此在此事上繡衣樓的立場存疑,我不能冒這個險。”
李蘭溪摸摸鼻子,仿若不甚在意地微弱地反駁道:“繡衣樓有百年聲譽,而且向來不涉足江湖争鬥,應當還是信得過的。”
“不,我有自己線人。”紀彤道。
“剛剛那些就是你的線人?”李蘭溪長舒了一口氣道,他們剛剛去的地方簡直讓人匪夷所思。那是他平生踏足過最為髒亂的地方,他甚至覺得身上穿的這件衣服大約會客棧就要扔掉了。
而在此之前,他們剛去見了一個小乞丐,一個妓女,一個瞎眼的老人,而後又回到了這個包子鋪。
紀彤微微一笑:“你難道沒有聽過蜂麻燕雀。”
李蘭溪自然聽過,不過他從沒有将這些人和名捕司的線人聯系在一起,因此奇道:“可是那些不是江湖下九流門派,坑蒙拐騙,是他們的看家本領。”
“是啊,可是捕快和犯人之間本就并不完全是對立的關系,必要時候,也可以合作。”紀彤道。
而後李蘭溪便見到剛剛給他們上菜的小二在經過紀彤身邊的時候,輕輕往她的盤子裡放了一個包子。
“難怪你非要來這家店裡,還排了這麼久的隊。明明隔壁不需要排隊,位置還很多。”李蘭溪看她從包子裡輕巧地拿出了一張紙條,了然道。
但是紀彤看完紙條,眉頭卻沒有舒展開來:“有人看到陸書行和兩個人一同往南去了。”
錦城也在南邊,這二人難道真的是任玉則和楊迩?若是真的是他們,那這南下到底是巧合,他們對錢家還有别的什麼打算?
五日後,錦城。
紀彤看着這裡熟悉的景色,不禁心下喟歎。一個月前,他們還是三人成行,陸書行還拉着她在高高興興地買禮物,如今……也不知道師娘什麼時候才能收到他送的金簪,還有師傅的身體……
錢府門口仍是有許多人聚集,門口挂着挽聯,一派肅穆景象。
“想來是錢府對外公布了錢文公的死訊,這些百姓來祭奠吧。”紀彤道。
但是他們走近才發現,這些人看着不像是來吊唁的,反倒像是來尋仇的,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憤怒之色,還有不少人正在破口大罵。
“金算子,你這個僞君子,賺的都是黑心錢,還要我們對你感恩戴德的。”
“什麼善人,什麼樂善好施,原來不過是個口蜜腹劍的小人,真是浪費了我還給你寫了那麼多文章來歌頌你,呸!”
然後一陣馬蹄聲響起,塵土紛揚間,一行人策馬而來,都身着名捕司的支付,為首的正是程漸。
但是,他的臉色卻無比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