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就屬于又菜又愛玩的那種,比如他。
遲疑了兩秒,齊霁還是點了點頭:“确定。”
周硯腦袋裡大概串了下劇情,開口:“故事發生在一個村莊,當時也是這樣一個雨夜,村長領着一行買家來到交易地點,那是一間舊廟,舊廟的門年久失修,推開時會發出腐朽的‘吱呀’聲,隻是今晚這道聲音格外沉重,沉重到甚至有些走音變調,在這個下着雨的夜晚,襯着村長手裡昏暗的油燈,讓人一陣毛骨悚然……”
“一行人搓了搓手上的雞皮疙瘩,跟在村長身後進了舊廟,穿過層層疊疊從廟頂墜下來的紅色帷幔,忽然一陣風飄過,村長手裡的油燈驟然熄滅,與此同時,他們身後的門‘咣當’一聲用力合上,風裡傳來嗚咽聲……”周硯嗓音低沉,面無表情的講着故事,比鬼故事還像鬼故事:“一行人頓時冒出一聲冷汗,後背相抵貼在一起,下一秒,黑暗中傳來小孩的聲音,是個小女孩的聲音,似哭似笑,唱着不知名的歌謠,随後一首戲曲和着小女孩的歌聲一并響起,斷斷續續,模糊不清,像是從上個世紀廢棄的留聲機裡傳出……”
“停!别講了!”周硯正說着,隻覺眼前一花,一道人影撲到了他身上,擡手捂住了他的嘴:“有人要被吓死了!”
嘴唇上覆上一股柔軟的觸感,淡淡的沐浴露香氣在鼻尖蔓延開來,周硯擡眸,撞入一雙眼睛。
四目相對,空氣仿佛陷入凝固。
片刻,周硯目光下意識下移,掠過幾乎趴在他懷裡的身形,又掠過隔着布料和他的腿嚴絲合縫貼在一起的皮膚。
那截冷白的腿,被他黑色的褲子一襯,白的像雪,想讓人在上面留下點什麼痕迹。
順着他的視線慢半拍的看過去,齊霁驟然一驚。
這是什麼糟糕的姿勢!
在交纏的呼吸間,他飛快的松手,抽身,從床上站起來,擡手蹭了下有些發熱的臉頰:“我不是故意的周總!我剛剛真的是有被吓到!您講的太吓人了……”
嘴唇上仿佛還殘餘綿軟的觸感,周硯抿了抿唇,動了動微微有些僵的身體,換了個姿勢:“所以,你是在怪我?”
“……”
“當然不是,主要是故事本身太吓人了。”齊霁轉念一想:“您知不知道什麼溫馨一點的故事啊?比如童話故事那種。”
“我這兒不是幼稚園。”
“……”
“那我們來聊點别的吧。”齊霁冥思苦想了一圈,最後還是回到了一個最為樸實的話題上:“我們明天早上吃什麼?”
“……”
“或者您明天早上想吃什麼?”
“……”
周硯雙手抱臂靠在床頭,微微閉了閉眼睛:“随便。”
“……”真是好養活又難養活。
一個意料之中的回答,齊霁毫不在意,掰着手指頭開始自顧自的提出明早想吃的早餐清單:“我明天想吃蝦仁馄饨,蔬菜土豆餅也不錯,腸粉也好久沒吃了,再搭一碗熱乎乎的紅豆八寶粥,或者南瓜小米粥……”
“啊,都給自己說餓了。”
齊霁摸了摸肚子:“我剛剛說的那些,您有沒有想吃的?”
“都行。”
“……”這個天是聊不下去一點。
齊霁吸了一口氣,開始逐個給周硯介紹每種食物的做法以及成品有多誘人,試圖幫助周硯抉擇。
當然是徒勞無功的一晚,不過确實達到了聊天的目的。
最後齊霁是打着呵欠離開的,過來時的緊繃消散了大半。
這回再回到床上睡覺,前後十幾分鐘,就很順利的進入了夢鄉。
再醒來,是淩晨三點。
齊霁是被驚醒的,聊了一晚的效果好像隻延續到此刻,所有的輕松在這一瞬消失的無影無蹤,他大口喘着氣,渾身都出了一層冷汗。
窗外電閃雷鳴依舊,這場延續了一整晚的雨,像是要吞噬整個世界。
他睜着眼睛看着天花闆,嗅到從窗戶縫隙飄進來的潮濕水汽,好像帶着刺鼻的醫藥水味,無孔不入的鑽進他的胸腔,讓人喘不上氣來。
無論他怎麼做,都仿佛無法驅散,濃重到讓人甚至反胃。
齊霁抹了一把額角的汗,打開燈坐起身來,閉着眼靠在床頭平複自己的呼吸。
隻是在這間空無一人的房間,效果并不好。
十幾分鐘過去,他依舊無法平靜下來,反而胃裡翻湧的愈發厲害。
某個瞬間,齊霁臉色一變,從床上下來飛奔進了洗手間趴在馬桶上,明明惡心的要死,卻什麼都吐不出來,隻能不斷的幹嘔。
在次卧裡昏昏沉沉的扛了半小時,齊霁終于意識到一件事,憑他一個人也許并不能度過這個漫長的夜晚。
而不久前,他跟周硯聊了天,效果還不錯,他至少平穩的度過了前半夜。
盡管此時再去打擾已經睡着的周硯有些泯滅人性。
但他想不了那麼多了。
像溺水的人急需呼吸一口氧氣,齊霁站在周硯門前,再度敲響了那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