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隽到底是劉隽,曆經大變,僅僅回府休憩了三四個時辰,便命陸經親自去請溫峤來幕府相商。
興許是有劉隽授意,陸經一路在與溫峤禀報幕府上下賓客、僚屬情況,待他語畢,正好也便到了幕府。
還未站穩,就見劉隽恰好步出大門,親自出外相迎,又一路迎入居世堂。
這一切如此行雲流水,若不是排演過若幹遍,便是一路上都有人報信。
“聽聞車馬喧嚣,就知是姨兄到了。”劉隽仿佛看出他所思一般笑道。
溫峤點頭,見那居世堂竟是個草廬模樣,裡間除去日常所有器具,幾乎不見任何華冠麗服、異寶奇珍,隻覺是自己所見王侯居所中最為簡素。
陸經淨了手開始煮茶,劉隽則親自将其中一壁帳幔拉開,露出滿滿當當幾幅輿圖,對溫峤露齒一笑,竟有幾分少年的雀躍,“姨兄請看,整個中原都在這方寸之間了。”
溫峤笑道:“彥士好氣魄。”
他起身踱步到輿圖前,發覺這輿圖墨迹頗新,“難道每過一陣子,你便會重新畫上一張?這輿圖制作精細,頗費眼力……”
“非也,”劉隽笑道,“這算是我給幕僚的考校,時不時我便會讓他們根據天下大勢再更改幾幅,畫的準便賞,不準便罰。”
“當今寸土之地,你争我奪,天下大勢可謂瞬息萬變,你又如何得知準與不準呢?”溫峤饒有趣味。
劉隽為他斟茶倒水,“我自有線報,若有異議,我便親自派人再去探上一探,這有何難?”
溫峤激賞道,“從前在梁州時已有所感,如今再看,髦頭用兵已有大成了!”
“怎麼又叫乳名,不叫表字了?”劉隽屈膝側坐,一隻手搭在膝上,另一隻手執盞,倒是有些跌宕風流的意思了。
溫峤目光頓在并州上,“如今劉曜來勢洶洶,說什麼子債父償,并州連年戰事,消耗極大,拓跋猗盧逝後,鮮卑外力也微乎其微,我有些擔心此番姨父撐不過去。”
“其實我最怕的,倒不是劉曜攻打并州,我擔心的是他虛晃一槍攻打長安,随即石勒在其後攻打并州,那才是腹背受敵,天下危殆了!”劉隽沉聲道。
溫峤點頭,“不無可能。”
“若當真如此,姨兄可有應對之策?”劉隽急切道。
溫峤沉吟道,“在并州時,姨父曾與我歎道,石勒乃天下英雄,先前未曾與王浚聯手,反而讓他做大,實是養虎為患。他之義子石虎,你曾與他交手過,覺得此人用兵如何?”
“朝中衆臣,勝過他的不多。”劉隽歎道,“先前八王之亂和永嘉之亂,連續兩場浩劫下來,朝中猛将凋零大半,剩下的又紛紛南渡,縱是賈疋這般留在中原的猛将也都已至暮年,實在唏噓。這些年我雖一直在網羅人才,可千裡馬易得,有才之士難求啊!”
“我倒是有一想法,不知你意如何?”溫峤遲疑道。
“姨兄但說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