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腳步,手裡抛着珍珠的動作一停,那珍珠一下沒接住,他下意識地用另一隻手去接,便看到被自己包得像根蘿蔔的手指。
今早的時候,這根手指上的繃帶可是整齊不像話的。
一個念頭浮現心頭,蘇岑側過身去,雙手背在身後,弓身歪頭靠近他:“裴相,你是見不得亂是嗎?”
裴決目視前方:“不過是替候夫人提醒小候爺一句。”
沒否認?
蘇岑突然發現裴決不喜歡撒謊這一點有時候也挺好玩的,而逗得他失控這件事上,是他永遠的興奮點,于是,他故意又扯了扯衣領,将衣裳弄得更亂:“哦……替我娘提醒的?反正她也不在這兒,這麼熱的天,這樣涼快。”
裴決的目光在他淩亂的領口處一掃而過,聲音恢複了平穩:“那就随小候爺吧。”
剛才一直是他快半步,在前頭領着他走,此時裴決的腳步突然變快了,不再陪着他瞎晃,而是徑直朝着宮門走去。
蘇小候爺雙手抱胸,眼裡含笑,也跟了過去。
兩人來時是騎馬來的,裴決步子快,沒一會兒就走到了宮門口,此時宮門口不止有他們的馬,還有太皇太後給蘇岑準備的藥材,還有負責送去候候的大批宮人,裴決看着外頭那一堆人,在離宮門前時,又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蘇岑見他停下腳步,朝着宮門口張望了一下:“哦,那是太奶奶給我的東西,這麼好的東西,真是浪費。”
他以為裴決是擔心那些人,沒有絲毫在意地便往前走去。
“小候爺。”裴決叫住了他。
這麼一大群人出去本就會吸引人的目光,而這個時辰又是長街最熱鬧的時候,一定會極引人注意。
裴決沉了一口氣:“回去路上會有很多人,小候爺還是整理一下衣裳吧。”
蘇岑其實猜得沒錯,裴決見不得亂,他出生時,裴府正值鼎盛,裴父對他管教甚嚴,請的先生也都是極有名望的老學究,給他養成了個少年老成的性子,自小便極為嚴謹,同時,他對自己身邊的環境和要求也是如此要求,一切井然有序,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才會讓他覺得舒服。
而這個特點,也随着年齡的增長有增無減。
蘇岑則與他完全不同,他自由,散慢,随意,甚至任性,衣裳亂不亂這件事,對他來說隻要不脫光了滿街跑他都可以接受。
可是裴決看到他淩亂的衣裳,露出的鎖骨,甚至……冠也有些睡歪了。
一想到一會兒他要和他一起騎馬,接受長街上所有人的注目,他就難受得不行。
蘇岑這時更有興味了,他故意走到他面前,來回晃了兩遍,終于看到裴決蹙起了眉,這才停下腳步,站定在他面前,朝他挺起了胸膛:“那麻煩裴相幫我整理一下?”
裴決自然沒有動。
蘇岑低頭看了看,聳了聳肩膀,啧啧兩聲:“好像是有點亂,一會兒還要騎馬,不整理的話,可能會更亂,不過也無所謂了,男人嘛,讓人看看也無所謂,畢竟我長得好看,也不怕人看。”
鎖骨随着他的動作越發明顯,鎖骨窩陡然變深,而後又随着肩膀的下落變淺,鎖骨尖上那顆小痣随着他動作輕輕一動,像是有個小人輕輕地跳了一下,又像是有一隻小螞蟻在心上輕輕以咬了一口。
裴決的眼皮似乎也跟着跳了一下,他又忍了一瞬,最終放棄似地伸出了手,将那顆礙眼的小痣遮了起來。
蘇小候爺自覺地張開了手,笑眯眯又格外享受地看着丞相大人冷着臉替他整理衣裳。
裡衣,中衣,外衫,腰帶。
他的動作熟練而迅速。
兩人的距離也不可避免地變得更近,春末夏初的天氣一天比一天熱起來,衣裳也越發輕薄,裴決的手指已經盡可能避免了與他過多的接觸,可難以避免地還是會碰到。
細膩白皙的皮膚因為熱而泛了些紅,粉粉的,像是初春時在陽光下剛剛盛開的芍藥花瓣,讓人忍不住地想靠近過去,嗅一嗅是不是也有芍藥一樣的清香。
裴決比蘇岑要高一些,而他此時低着頭,兩人的身高差距便不那麼明顯,甚至蘇岑低低的笑音都能清晰地傳入裴決的耳朵。
“丞相大人很熱嗎?”蘇岑的目光在他額間輕輕劃過,眼中笑意更濃:“都出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