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敢嗎?
若是之前,他是敢的,不止敢,他知道之後一定還會去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能俘獲裴決的心。
但發覺自己心儀之事在前,賜婚之事在後,如今酒意上湧,頭腦昏漲,隻覺得裴決好像下一秒就會吐露出一個他知道或者不知道的女子的名字來,他突然就不敢了。
太奶奶的賜婚難道并非一廂情願?裴決是已經有了心儀之人,所以才不抗拒的?
知道了之後呢,他能抽身嗎?
他還抽得了身嗎?
但是不抽身,難道他要橫在他和他心儀之人中間嗎?那他以什麼身份?弟弟?
他仗着年少的情誼和裴決的縱容,總覺得他還是有機會的,甚至還衍生出了一種裴決也喜歡他的錯覺,讓他覺得還可以慢慢來,但有一天,裴決突然告訴他,有個人早就已經住進他心裡了。
這讓他覺得自己之前的行為真他媽的可笑。
“我不想知道!”蘇岑突然大力地掙紮起來,裴決一開始還鉗制着他,但發現他甯可扭傷自己手腕也要掙開他時,他不得不松了手。
蘇岑掙開他就往外跑,跑到書房門口又覺得不甘心,轉過頭來哽咽着罵:“裴決你他媽就是個混蛋,有喜歡的人了不起嗎?老子也有!從今天起!老子要和你絕交!”
小陵和蘇浩在院子裡看着蘇岑跑出來,蘇浩連忙跟過去了,小陵也有些擔心,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小候爺這個樣子,隻能看向站在門口的裴決:“公子,這……”
裴決緊皺着眉,身上的衣裳也早已被蘇岑扯亂了,有些狼狽,他的手扶在門框上,指節寸寸發白,看着那道被踹開的院門,最終隻說道:“去看看,若是出府了,你就跟着。”
小陵走到門口了,又轉回來:“公子,剛才我和蘇浩在門口……聽到了一點。”
裴決的目光看過來,沒出聲。
小陵猶猶豫豫半天,才又說道:“公子,你真的有喜歡的人?”
裴決不太想回答他,最近似乎每個人都在關心這件事,甚至剛才他在蘇岑的質問下,沖動到幾乎要脫口而出。
就差一點點。
就想不顧一切地将一切打破。
裴決沒有回答他,隻轉身回房裡去了。
小陵看着夜色中他寂寞的背影,腦中思緒交錯,最終咬了咬牙,回自己房裡拿了點東西,這才轉身出了藏鋒院。
蘇岑本就沒有完全醉,但也已經隻有兩三分清醒了,他腳步仍然有些踉跄,跑到了園中,本來是想去蘇之惠那裡的,但快到了才想起來,蘇之惠不在府裡。
于是腳步突然一停,站在了園中的花樹下,像個迷了路的孩子一樣,突然茫然無措起來。
晚風拂動,花朵都掩在暗影裡,樹葉沙沙作響,路上無光,隻有角門處挂着兩盞風燈微微飄搖,可光亮照不到這裡,落了滿身的,隻有幽暗和寂寥。
“小候爺!”蘇浩趕過來,看他垂着手站在花樹下,眼裡一片茫然,突然間就特别心疼起來:“小候爺,要不去夫人那裡吧。”
蘇岑下意識地搖頭,晃得自己都有些暈:“不去,娘會擔心,我已經長大了,繼承了爵位,是候爺了,不能讓娘再擔心了。”
蘇浩走近過去,就看到蘇岑就地蹲了下來,身上的衣袍鋪在地上,像隻被人欺負後,耷拉着翅膀的蝴蝶。
“小候爺,他不喜歡咱們,咱們就不要喜歡他呗。”蘇浩的想法很簡單,他們年齡相妨,又一起長大,二十年來,除了裴決,沒第二個人能讓蘇岑露也這幅樣子。
十二年前,五年前,現在。
一次又一次。
蘇岑側過頭看了他一眼,眼裡盡是委屈,嘟囔道:“連你都知道。”
蘇浩和蘇之惠,是對他和裴決的事知道的最多的人,他五年前去漸安找裴決的時候,也隻帶了蘇浩,連蘇之惠他都沒說。
“是四小姐臨走時告訴我的。”蘇浩如實說道:“她讓我看着你,說你對裴大人,不一樣。”
當時他聽到之後,驚訝地站在原地好一會兒,但很快又接受了,裴決對于小候爺,自小就不一樣,如今更不一樣,而且一直跟在蘇岑身邊出入的場所魚龍混雜,這種事情其實說起來,也并不算多稀奇。
而蘇岑這下更委屈了,連四姐姐都知道了。
為什麼他不知道!
“小候爺?”
蘇浩回頭,就看到角門處走過來一個人,正是小陵。
但一見是他,蘇浩就想到裴決,更沒什麼好氣了:“你來幹什麼。”
小陵卻不理他,走過去蹲了在了蘇岑面前,見他隻低着頭也不理他,小陵倒也不生氣,反而歎了口氣,說道:“小候爺,我有點東西給你看。”
“不看。”
蘇岑這會兒心頭還麻着,連裴決都不想理,更不用說小陵了。
“關于公子的。”
“不看。”
“小候爺就真的不好奇公子喜歡的那個人是誰嗎?小候爺應該認識他。”
蘇岑聽到這話,才擡起頭來,就看到小陵從懷裡拿出一把精緻的銅制鑰匙,遞到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