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禦書房,賀瑜還在看輿圖,見他進來,指了指桌上一封信,那信封上卻是空白的,什麼都沒有:“給你的。”
蘇岑一見那信就高興起來:“總算有了,這一個月都沒消息。”
賀瑜笑了一下,轉回頭又繼續看輿圖去了。
蘇岑沒去多久,很快就出來了,回來時看上去高興了一些,但卻仍然沒有理會裴決,兩人出宮時已經又是天黑,近日在宮裡一呆就是一整日,蘇岑突然就想到,自己剛和裴決在一起的時候,還幻想過春花秋月,看花賞月詩酒茶的快活日子,結果這一個夏日過去,錯過了春花,又耽誤了秋月,夜裡的冷風吹過面頰,感覺人心都涼涼的,可能真等事情都了結了,隻怕隻能賞雪了。
蘇岑又在心裡把惠王罵了一遍。
剛吵完一架,又各有心思,一路無言,直到進了丞相府,蘇岑卻在回廊處停下了腳步:“我要住别的院子。”
裴決腳步停下,目光在蘇岑憋着氣的臉上看過去,緩慢地說道:“俏俏,此事不是兒戲。”
蘇岑橫了他一眼,眉宇間怒氣更重,見他分毫不讓的樣子,一雙眼裡火“騰”地就燒起來了:“我知道不是兒戲,現在惠王帶兵圍城,樊城那點兒人有多少戰力我清楚的很,總不能等他們打開京都城牆腳下了再出兵吧,你去還是我去,不過都是拖延時間,為什麼就不讓我去!”
小陵和蘇浩本就跟在不遠外,眼見情況不對,但又不敢插嘴,隻能默默地移到了黑暗中。
裴決亦是忍着的,剛才有賀瑜在,他還斂着情緒,此時隻有兩人,也難免有些忍不住了:“你自己也知道此一去有多危險,惠王想在援軍趕到之前拿下京都,必然會不惜一切代價以最快的速度破了樊城,他在童城幾乎沒費什麼勁,今日一早送到的戰報上,樊城如今隻剩不到兩萬人了,你去了就要直面惠王的十四萬人,守一個月,沒你想的那麼容易。”
蘇岑當然知道,而且兩人沒說出來的話都一樣。
樊城不一定能守住,惠王為了趕在他們援軍來之前到達京都,拼了命地行軍,五萬先鋒軍破了童城之後,又加快步伐直達樊城,短短三天已經攻了五次,後續人馬最快還有五天就能到樊城,他們趕到樊城時,惠王的十二萬人也會到,那個時候的樊城幾乎就隻能靠着京都的三萬駐軍來守,必然是一場血戰。
但就像裴決不想讓他去一樣,他也不想讓裴決去,如果他們當中必需要有一個人去面對,他甯願那個人是自己。
兩人最後也沒能談攏,誰也不讓誰,蘇岑氣得沒回藏鋒院,住進了另外的院子,裴決沐浴完又去敲了門,蘇岑也沒理他,這還是頭一回,但此事不同以往,裴決最終也沒說什麼,回了藏鋒院去了。
自從蘇岑搬到丞相府,兩人還沒分開睡過,之前夜夜貪歡,後來因惠王之事沒有過多精力,但兩人也是睡在一起的,這陡然一分開,誰都不習慣。
裴決從榻上坐了起來,黑暗中隻有月光從窗棂中灑落進來,勾出一地花影,風将樹葉吹得沙沙作響,飄落的樹葉被月光一照,影子就在窗影中清晰可見,所有一切的聲音都因為那個人不在身邊而變得格外清晰,又格外寂寞。
他歎了口氣,這種感覺是以前從未有過的,哪怕在漸安,在他無比思念蘇岑的時候,也沒有過這種感覺。
大概是那個時候從未想過擁有,而此時卻是習慣擁有後又失落。
若是其它的事情也算了,但這件事關系到的卻不是别的,他決不可能讓蘇岑去冒這樣的險。
就在他猶豫着要不要再過去的時候,外頭卻突然傳來一陣喧鬧之聲,中間夾雜着小陵和蘇浩的勸阻,還有一個明顯帶着醉意的聲音。
裴決就不自覺地勾起了笑容。
推開門,果然就看到蘇岑正站在那裡一臉不耐煩地呵斥着小陵,身上的衣裳已經換了,換成了他送給他的二十歲生辰禮。
“幹嘛,我的院子我回不得?喝酒了怎麼了?放心,小候爺我還沒醉。”蘇岑一邊說着,擡眼就看到了裴決,幾乎下一秒,不需要經過思考就露出笑臉,朝他伸出了手:“抱。”
裴決走過來,伸手将人抱進了懷裡,朝着小陵和蘇浩看了一眼,兩人立刻就識趣地退出去了。
蘇岑沒骨頭似地挂在他身上,手裡還勾着繩子,挂着兩隻酒瓶,身上的酒香見縫插針地就往裴決的鼻子裡鑽。
裴決想将人抱回屋子裡去,可蘇岑卻拉着他不讓他走,伸手便指向一邊的花叢裡:“看,明月哥哥,花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