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後,扶渡确實沒提過要離開的事情,但齊臨淵也發現了扶渡在躲着自己。原本為了扶渡鋪厚了的床褥,現在也沒法叫扶渡來睡,自己又怕熱,最後也隻能命人撤掉。
就連齊臨淵去他房裡送藥讓他擦一下後方腫起之處,也總找不見扶渡的人,想來是扶渡有意規避,躲到旁處去了。
那日齊臨淵帶給自己的恥辱,讓扶渡無法再以平常心面對齊臨淵。
因為這一場由對方強硬帶給自己的床笫之事,摸着自己身上由齊臨淵留下的情愛印記,總讓扶渡想起自己那個死在軍營裡的四姐扶沄。
齊臨淵那日并不算溫柔,扶渡的腰上被他掐地有些青紫,并不疼,不過是扶渡的皮肉嫩,看着駭人罷了。可扶渡卻在想,當初扶沄身上該被折騰成什麼駭人的樣子,才會活活被折磨緻死。
扶沄隻比扶渡大了一歲,那一年不過也才十四,跟二姐扶漣一起被充了軍妓,而那時的扶漣也不過才十八。
軍營裡的軍妓是不被當成人看待的,不過是将士們瀉欲的工具。為了滿足将士們的生理需求,她們被蹂躏、被踐踏、被折磨,她們也都曾是人家捧在手心裡的寶貝女兒,不過因為一朝獲罪,便被打入了無盡地獄中折磨。
自從扶渡入宮之後便再也沒見過扶家的其他人,關于她們的一切也從未得到過相關的消息。
一直到一年後扶沄去世,大姐扶清讓龔毅托人将軍營裡傳來的消息傳給扶渡,這是扶渡自入宮之後接到的唯一的有關扶家人的消息了。
說來奇怪,扶渡明明從沒親眼見過扶漣和扶沄究竟受了什麼苦,也不知道扶沄死前究竟被折磨成什麼樣。那時候他年紀小,就連想象都想象不出了。可現如今,他經曆過了一場被強迫的床笫之事,居然開始夜夜夢到扶沄。
那個年歲同自己查不了多少的最小的姐姐,那個跟自己一樣在家時還被哥哥姐姐當做小孩塞糖吃的扶沄,在不過十四歲的年紀便要去承受這些,才十五歲便撒手人世。
扶渡在事後還被齊臨淵仔細清洗了一番,甚至還能被齊臨淵抱在懷裡哄睡。可扶沄呢,在那之後卻要撐着破敗不堪的身體為自己洗去恥辱的污漬,甚至還來不及清洗,便要接受新一輪的折磨。
可是說到底,扶渡并不讨厭齊臨淵,不然也不會糾結至此。
如果單單是覺得恥辱,扶渡大可以以死求得一了百了,反正扶家的已經得了機會翻案。但偏偏他對齊臨淵還藏有别的心思,他并不厭惡齊臨淵。
齊臨淵待自己好,扶渡能感覺得到。在扶渡心裡,齊臨淵是除了扶家人以外待自己最好的人了。而且齊臨淵無論從外貌、學識還是身份地位來看,都是上品,扶渡覺得怎麼算自己都不算太吃虧——
如果自己不是被強迫的話。
可是扶渡現在摸不清齊臨淵對自己的心思,所以扶渡躲着齊臨淵。萬一齊臨淵對自己像是軍營裡的将士們看待扶漣、扶沄那般,扶渡才是真的會覺得恥辱和惡心。
不過這時的扶渡還不知道自己對齊臨淵的感情叫做喜歡,也不知道自己所擔心的不過是齊臨淵做這些卻并不是因為喜歡自己。他入宮的時候還太小,雖然已經在宮裡待了四年,過了二八冠禮,而今十七過半未到十八,并未有人告訴他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情愛,他對此一無所知。
齊臨淵拿起筷子,又大力擱回了碗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一旁服侍着的小順子還以為是菜不合齊臨淵的口味,彎着腰上前來問齊臨淵要不要叫禦膳房換幾樣菜來。
齊臨淵搖頭,然後問他:“慎刑司的人處理了嗎?”
“都處理好了,一個沒留。”小順子說完又補充了一句,“那幾個動手的,都沒讓好好走,死前也都用了刑。”
齊臨淵點頭:“好。”
問完問題,齊臨淵又拿起了筷子,夾了菜進碗裡,卻又放下了筷子。
小順子再次向着齊臨淵投去了詢問的目光:“陛下,還是沒胃口嗎?”
齊臨淵在心裡糾結了半天,最終還是問出了口:“好幾日沒見扶渡了,他在忙什麼?”
“他前幾日說是扭傷了腰,要請幾日假。”小順子答道,“要叫他來嗎?”
小順子回答的時候感覺自己身上的冷汗都快要滴下來了,按規矩來講,一個太監隻是因為傷了腰便能不來服侍皇上,這确實是很不合規矩的。
那日扶渡跟自己請假的時候,小順子也是看平日裡齊臨淵似乎對扶渡特别寬容,這才準了扶渡的假。現在齊臨淵若是發作了起來,不僅是扶渡,可能自己都要連帶着受責罰。
可齊臨淵卻說:“不用了,既然傷了,就讓他歇着吧。”
齊臨淵心裡覺得是自己将扶渡折騰得太狠了,才讓扶渡到現在還覺得不舒服的。所以現在雖然對扶渡總是躲着自己感到心裡不舒服,但卻也不好發作,總不能明知道人家不舒服還要把人拽來侍候自己用膳吧。
“他的腰……是如何傷到的?”齊臨淵問這話時其實心懷僥幸,萬一扶渡是真的傷到了而非是在故意躲着自己,那麼心裡倒也不至于這麼堵塞。
“回皇上的話,說是……說是摔着了,具體的奴才也不清楚。”小順子此刻在心裡後悔,當時怎麼沒就再多關心扶渡兩句,不然也不至于現在答不上齊臨淵的話來。
“罷了,等他傷養好了再說吧。”齊臨淵明顯的情緒低落,他不知道扶渡所給的借口究竟是真是假,所以哪怕現在得了答案,也還是在害怕扶渡是找了借口隻是為了躲着自己。
最後到底還是齊臨淵耐不住了,派人去尋扶渡來給自己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