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沃頓足道:“我跟你掏心挖肺,你卻如此看輕我!你今日幹嘛叫我出來遊山呢?既不能解我心事,還淨給我添堵!”
聶笃行笑道:“那你現在可以下山回去呀,反正咱們也沒爬多遠。”
楊沃咬牙道:“真是要被你氣死!隻盼将來你有了中意的姑娘,人家死活不愛你,你苦苦相求,卻不得手,我在邊上看你笑話才好!”
聶笃行道:“别呀,好端端的,給我下這種毒咒!不過有一點我跟你不同,若我中意哪位姑娘,可人家不中意我,或是她中意我但她家裡反對,那我必定火速放棄。世上又不是隻有她一個姑娘!”
楊沃道:“你這話我記住了,我且等着有朝一日你打自己的臉!”
聶笃行拍着胸脯道:“決計不會!”
楊沃笑了聲,快步往前走去,意思是懶得再跟這個啥也不懂的愣頭青計較。
兩人一邊登山一邊相談,不知不覺爬到了半山腰。
眼看午時将近,聶獨行命小厮滴墨收拾一小塊空地出來,吃點幹糧,歇息一會再登山。
滴墨和楊沃的小厮南石分頭行動,很快就找到一處還算平坦的地方,雖不寬敞,供四人坐下休息也夠了。
滴墨又去找拾枯枝,回來時興高采烈地道:“公子,我剛才拾柴火的時候看到了一叢枯掉的山芋藤,我就順手一扯,竟扯出來這麼多山芋蛋,聽說這東西可好吃了,咱也烤一點來吃吧?”
聶笃行道:“随你。你确定是山芋?别弄錯了,吃下去中毒。”
滴墨笑道:“小的從小在山裡長大,什麼野菜野果沒吃過,有毒沒毒還分不清?公子放心,這就是山芋,烤熟了又香又甜又粉,吃了還補身子,比外頭賣的要好得多呢。”
山芋蛋個頭不大,烤了沒多久就散發出陣陣含着甜味的獨特的焦香,甚是誘人,連無精打采的楊沃也忍不住來催:“熟了沒?還要烤多久?聞起來确實挺不錯的。”
其實他們帶來的吃食頗豐,糕點、蜜餞、肉幹、果子都有,但眼下在這山裡,這新鮮的烤山芋比那些慣吃慣見的東西要誘人多了。
估摸着差不多了,滴墨把山芋蛋從火堆裡挖出來,鼓着腮幫子吹涼,把個頭大的挑出來給聶笃行和楊沃,自己和南石吃剩下的。
楊沃一口氣吃了三個雞蛋大小的山芋,邊吃邊贊:“果然好滋味!”
他自小養尊處優,吃的都是大魚大肉之類的精細之物,這粗陋的烤山芋乃是頭一次吃,隻覺清鮮爽口,風味絕佳。
滴墨吃着烤山芋,笑道:“如果能打點山雞野兔來烤就更美了,隻可惜小的長年呆在府裡,養得跟公子哥似的,手上功夫都生疏了。”
聶笃行道:“等一下咱們去打打看?打不着也沒事,反正咱們是來遊山的,若是打着了,帶回去晚上烤來吃,那也很妙。”
他本來不打算吃那烤山芋,但聞着實在是香,忍不住也吃了闆栗大小的一個。
四人用過午飯,又歇了兩刻鐘,打算繼續往山上爬。
這時楊沃卻道:“我腦袋有點暈,想來是那山芋吃太多,發飯暈了,我想打個盹眯一會兒。”
南石道:“别說公子,小的也有點頭暈,發飯暈還爬山恐怕不好,不如歇足了力氣再爬。”
滴墨也道:“是啊,許是在山裡吃東西格外香,都吃撐了,這飯暈來得很厲害,我也想眯會兒。”
三個人都說頭暈,聶笃行立即警惕起來。
“我也有一點頭暈,這好像不是尋常發犯暈的那種感覺,莫不是剛才吃的山芋有毒,咱們中毒了?”
聽他這麼一說,三人都吓了一跳,仔細感覺自己的身體,果然發現除了頭暈,胸口也開始發悶,一陣陣惡心往上湧,想吐,手腳也漸漸乏力。
幾人同時有此症狀,必是中毒無疑了,聶笃行再看吃山芋最多的楊沃,發現他嘴唇都依稀泛出青色來。
滴墨吓得癱倒在地,哆嗦道:“若真是中毒、毒,那小的就就就該死了!”
此刻也不是追究他的時候,聶笃行立即站起來,道:“十有八.九是中毒,趁着眼下還有點力氣,我們趕快下山,不然再待下去,怕是隻能死在這裡了。”
這古榕峰甚是高峻,四人雖在半山腰,但無論如何拼命大喊,山腳的人也是聽不見的,若被毒倒在這裡,根本不會被發現,除非湊巧有人同樣來攀登古榕峰。
正在這時,忽聽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道:“姑娘确定那香味是從這裡傳出來的?怎麼找了這半天也沒見個人影?”
跟着聽一道嬌柔的少女聲音道:“确定,那就是毒山芋的氣味,當年我見人烤來吃,中了毒,這輩子都忘不了那氣味。肯定有人在附近烤毒山芋,快仔細找找,别讓他誤食了。”
四人大喜,聶笃行趕緊提起嗓子喊道:“救命!救命!”
他這般竭力大喊,很快就有兩個年輕姑娘循聲趕了過來。
兩個姑娘頭上身上挂滿了草葉樹枝,顯然山間無路,兩人匆匆趕來,一路披草越林,甚是狼狽。
雙方打了照面,聶笃行立即認出來其中一位姑娘,脫口叫道:“樊姑娘!”
來人正是樊雪音和她的丫鬟冬葵,樊雪音也認出了聶笃行,詫道:“聶公子,是你們在這裡?”
她向聶笃行四人掃了一眼,見他們均是臉色發白,嘴唇發青,或歪或坐在地上,神情委頓。
她立即問:“你們剛才是不是烤了什麼東西吃?”
滴墨指着地上還剩的兩個山芋蛋,有氣無力道:“就是這些山芋,吃着好吃,吃下去就不對了,我明明烤熟了,竟然還有毒,早知道就不吃了。”
樊雪音上前撿起一隻山芋蛋看了看,又剝去皮瞧了裡肉,點頭道:“不錯,是有毒的。”
聶笃行知道她開着藥膳鋪子,想必是通藥理的,趕緊道:“樊姑娘,可否請你替我們下山報個信?山腳有我們家的小厮。我們幾個中了毒,現在頭暈惡心,渾身無力,下不了山了。”
樊雪音原本背着藥簍,聞言把藥簍放在地上,溫言道:“可否先讓我看看脈?你們别着急,我這裡有藥,或許可以吃點試試。”
聶笃行忙把楊沃拉過來,挽起他的袖子讓樊雪音把脈,“他吃得最多,請樊姑娘先給他看看。”
樊雪音給楊沃把過脈,眉頭細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不過她沒說什麼,隻從衣袋裡掏出一個小布囊。
那布囊裡裝着好幾個小葫蘆,她捏出一隻塗黑漆的,倒出一粒小巧的焦黃丹藥遞給楊沃。
楊沃接過丹藥,卻面露猶疑,似是不敢吃。
樊雪音道:“這是我祖父制的解毒丸,能解多種草木之毒,對這毒山芋有些效用,公子可放心服用。”
楊沃猶豫道:“我不認識你,怎知你這藥丸有沒有問題?”
聶笃行不覺皺起眉頭,劈手奪過他手裡的藥丸,一口吞了下去。
他不滿地看着楊沃:“真不知你這會兒在怕什麼,方才吃這山芋時怎不見你怕?”
樊雪音道:“這個其實不是山芋,而是一種毒根,長得像山芋,很容易被人誤食。人吃了後,會頭暈惡心,四肢無力,漸至呼吸困難,如果吃得多又久未解毒,會死人的,所以我們那兒管它叫毒山芋。”
聽了這話,楊沃臉上讪讪的,想問樊雪音要解藥又不好意思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