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雲台一雙朦胧淚眼看着三姐姐,竟然沉默下來。
聶蘭台見她如此,便知她還沒對楊沃徹底死心,還在期待着楊沃那個飄在天上的承諾。
她不禁有些惱怒,都不知該恨鐵不成鋼,還是佩服這個妹妹的韌勁了。
歎了口氣,聶蘭台轉頭對聶瑤台道:“長姐,你看這丫頭還沒死心,還在盼着楊沃能兌現那個諾言呢!連大姑母都沒能讓她在心裡斷幹淨!”
聶瑤台道:“她不死心又能如何?大姑母今日都撂下那樣的狠話了,難道楊沃還能拗過他母親去?那就讓她這麼耗着,過一兩年得不到回應,這蠢丫頭自然會想明白。”
蕭淳慶道:“她尚未徹底死心,那是因為,你們大姑母再厲害,終究不是關鍵的那個人。最關鍵的人,是你們二表弟。如果兩個人就這樣被迫不見面,反而更難放下。我倒覺得,堵不如疏。
聶蘭台道:“姐姐的意思,是讓他們見上一面,彼此把話說開,也許就解決了?”
蕭淳慶點頭:“正是。今日你們大姑母會找到這裡來,想必來之前已敲打過她的兒子,你們的二表弟想來也确定了他母親的态度。不如安排他和四姑娘見一面,若他是個能當事的,就算母親反對,他也一力擔着,這事倒也沒那麼壞。如果他不頂事,在跟四姑娘見面時,那份窩囊也藏不住。”
“姐姐說的很是,那我立刻去安排,盡快讓你們見一面。”
聶蘭台說着拉過聶雲台的手,“若楊沃不讓你失望,那我們就不再反對此事,結果是苦是甜,你自己擔着。若他立不起來,那你就不可再執拗下去。你若還執迷不悟,我們隻好請爹爹來幹預了。”
聽到姐姐說要讓自己跟楊沃見面,聶雲台立即停止哭泣,道:“我知道姐姐們說的都對,但我就是不死心,我真的想再看看他的态度。他若是不叫我失望,我自然也不負他。若是讓我失望……我便徹底死心,從此跟他斷個幹淨!”
商量罷,衆人才接着用午膳。
過了六七日,蕭淳譽休沐,按聶蘭台吩咐的,把聶笃行和楊沃請到畫山别院去遊玩。
日思夜想了多日,聶雲台終于見到了楊沃。
楊沃瘦了一大圈,整個人蔫耷耷的,比秋闱落榜那會兒更加沒精打采,聶雲台看在眼裡,心裡替他難過。
然而更讓她難過的是,楊過這一次看她的眼神閃閃躲躲,完全不敢直視她,明顯心中有鬼。
聶雲台這些天被折磨得厲害,已不想再拖泥帶水,開門見山道:“二表哥,前幾日大姑母來找我了,把我臭罵了一頓,不許我再跟你來往,還說絕對不會讓你娶我,你有什麼想法?”
楊沃臉色黯然,沉默了半晌才道:“對不起啊雲兒,是我不小心讓母親發現了我們的事……她也責罵了我,讓我發誓不再跟你往來,如果、如果我們不聽她的,就讓老天爺劈一道雷到她身上,把她劈死,我,我……”
聶雲台見他說不下去了,勉強一笑,凄然道:“沒有那種事,就算你以後仍跟我往來,也不會有雷劈到大姑母身上去,隻會劈到我身上。”
“你、你别這樣說,”楊沃眼圈一紅,“我甯可我死了,也不願叫你和母親受苦……”
聶雲台深深吸了口氣,竭力不讓眼淚流出來,笑道:“那,現在你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你明明白白地跟我說清楚,我才知道以後怎麼做。”
“我……”楊沃别過臉不看她,“我如今隻想好好讀書,不再想别的事情。”
聶雲台道:“這是應該的。不過,我倆之間的事,也該有個了結吧?難道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放着不管?那我究竟是繼續等你,還是不等?”
等待她的,又是一陣長長的沉默。
楊沃要麼就低垂着頭,要麼就偏過頭去,不敢跟她有任何眼神接觸。
這态度已經很明顯了。
聶雲台心裡冷得像冰雪覆蓋一般,似乎連眼淚也凍成了冰,根本流不出來。
半晌,她咧嘴一笑,朗聲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們倆就此結束,我也不必再等你了,是吧。”
楊沃嗫嚅道:“是我對不起你……是我沒用,我真的沒辦法看着我母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苦苦哀求我!你不知道她說話有多狠,她說若是我執意娶你,她就立刻一頭撞死在我面前……我母親要強了一輩子,她說的話,就做得到,我不能落一個不孝的罪名……”
“好了,我知道了。”聶雲台笑道,“其實也沒什麼,你不必自責,咱們把話說開,誰也不耽誤誰就好了。”
“多謝你能理解我,”楊沃終于擡頭看了她一眼,“我對不起你,以前我對你說的那些,等我高中之後帶你去外地任職的話,也不能實現了,你别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我真的很想跟你在一起,可是我母親……”
聶雲台靜靜看了他一會,方裂開一個笑容。
“我都理解的,你不必再說了。你沒什麼對不起我的地方,我也不會怪你,咱們兩不相欠。以前說的那些,就當笑話,丢開就好了。那,我也沒事了,就先離開了。”
“等等,還有一事!”楊沃叫住她,“有件事我不能瞞你,母親在給我相看親事了,她中意大理寺高少卿家的嫡次女,兩家已經交換過庚帖……”
“哦,”聶雲台背對他站在原地,盡量控制着肩膀不抖動,“那就祝二表哥和高小姐百年好合。”
楊沃和聶笃行用過午膳就回去了,兩個少年郎,蕭淳譽放心得很,各給兩人一匹馬,看他們打馬而去,就回了别院。
寝屋裡,聶蘭台已經在歇中覺了,蕭淳譽掀開帳簾就覆了上去。
他湊過去,輕吮她耳珠,“我好不容易休沐一天,你竟然不等我,自己先睡了。”
聶蘭台一巴掌落在他背上,笑道:“裝什麼委屈,你不是天天都來别院過夜,誰還虧待你了?”
“晚上是晚上,白天是白天,”蕭淳譽的手從她衣領滑進去,輕輕摩挲,“白天也不能虧我。”
紅霞霎時鋪滿聶蘭台臉龐,連雪白的脖頸、耳朵都染成一片嬌豔的粉紅,蕭淳譽忍不住用力捏了一下。
隻聽一聲壓抑的嬌呼,蕭淳譽慌忙住手,連聲問道:“弄痛你了?弄痛你了?快讓我瞧瞧!”
聶蘭台按住他的手,低聲道:“不痛,就是……”
那種感覺着實有點難以啟齒,她紅着臉橫了蕭淳譽一眼,岔開話道:“楊沃那小子走的時候有沒有說什麼?”
“什麼都沒說。”蕭淳譽連連搖頭,“我看那小子不成,太沒出息了,沒膽力沒本事,還沒腦子,一哄不住自己母親,二保不住心愛的姑娘,你妹妹跟他斷得好!”
聶蘭台道:“誰說不是?就看他将來能不能掙下自己想要的前程了,若能,日子興許會舒坦點,若不能,隻怕難過。唉,不提他了,眼下老四還不知躲在屋裡怎麼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