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老将軍撓頭回想着,眉頭皺得死死的,“說是前朝有個骁勇善戰的大将軍,養了一隻猛虎,這猛虎在大将軍面前素來溫順,甚至有些傻裡傻氣,可老虎就是老虎,好像是……嗯……後來有一天趁這位大将軍睡覺時便把人吃了,還是把人抓死了?唉,我忘了……反正大概就是這樣,太子殿下之乎者也、引經據典說了好多,我努力理解了半天,應該就是這麼回事。”
阿願瞧着老将軍紮耳撓腮的難受樣,便知道老将軍能記住這故事的大概已是件極其不容易的事情了。
她深深歎了口氣,一言以蔽之道:“虎爪鋒利,逞兇噬主。太子殿下與你講的該是前朝大将軍碧玺的事情。”
老将軍一拍手,“對對對,就是碧玺這個名字。”
“義父,碧玺可不是被猛虎咬死的,他是被手下心腹害死的。”
老将軍一愣,“啊?那太子殿下說錯了?”
阿願搖頭,“不是,義父,太子殿下是在疑你。”
老将軍更不懂了,“疑我什麼?”
“他來到崇安城中的消息你是最先知道的,且這次他是被你手下親衛刺傷的。”
“這……我已經和太子解釋過了,那親衛一被捉住便咬舌自盡了,我也已将詳情上奏陛下請罪,不管陛下和太子如何責罰,我都受着,可殿下偏偏什麼都沒說,就給我講了個故事。”
阿願微怔,突然想到一件事,問了句:“義父從太子殿下那裡聽完故事就直奔我這裡來了?”
“是呀。”
與此同時,崇安軍營中。
榻上翻看《邊塞志》的帝堯聽着暗衛的彙報,冷冷出聲道:“離開軍營便直接去了醫館?”
暗衛:“是。”
帝堯:“上官父子去醫館做什麼?”
暗衛:“上官将軍父子武藝高強,我等不敢冒然潛入醫館,但據屬下了解,顧夫人應是住在醫館中。”
再次聽到“顧夫人”三字,帝堯翻書的手一頓,低念了一聲“獨孤願”,繼而問道:“她不歸家,住在醫館中?”
暗衛:“聽說顧宅曾被潛入崇安城的蠻人燒毀,自那之後顧夫人便随顧将軍住在軍營中。”
帝堯擰眉,“她一個女子住軍營?”
這暗衛是個直腸子,主子問話皆是據實以答,“是,顧将軍若不在,顧夫人作為軍中廚娘,也和夥食營的廚娘們同住。”
帝堯聽得撂下了手裡的書,“怎麼又和廚娘扯上了關系?”
暗衛:“顧夫人本就是軍中廚娘。”
……
另一邊,醫館中。
阿願揉了揉眉心,“也不是什麼大事,義父直奔了我這裡,想必此刻太子麾下的暗衛已經将這小小醫館暗中圍了。”
老将軍反應慢了一拍,繼而氣憤道:“太子派人監視我?”
阿願一副沉思狀,“義父,你明日去把劉國忠尋來,就說你要請他吃酒,為之前大哥揍他的事情,向他緻歉。”
上官老将軍還沒說什麼,上官奇侯先不幹了,蹭地從凳子上起身,兩眼直冒火星子,“道歉?憑什麼?那個肥頭大耳的老色胚上次居然想對你動手動腳,我隻是揍他,我還沒砍了他呢!”
劉國忠是王譽的姑父兼心腹,若王譽作為邊塞二十一城的大将軍,相當于一方諸侯,那劉國忠這個負責全軍糧草辎重、掌控全軍吃喝的司度官,就相當于諸侯的“大管家”。
面對上官奇侯的咆哮,阿願的聲音依舊溫溫和和,“大哥,不光是義父,明日你也要去給劉國忠道歉。義父最好多叫上幾個心腹将領,你們要把這場戲做足,以前崇安軍拒不給劉國忠交‘份子錢’,明日你們所有人都要交,給得越多越好,姿态越谄媚越好,當然最重要的是讓太子殿下知道——你上官敬山當衆賄賂王大将軍的心腹。隻是不知,義父願不願以折下傲骨?”
軍中風氣差,劉國忠的身份又擺在那裡,昆山邊塞二十一城唯有崇安軍不交“份子錢”,平日裡沒少被劉國忠針對,給崇安軍提供的米面糧菜都是最差的。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得罪了劉國忠,就相當于得罪了王譽,畢竟以劉國忠的氣量,哪裡敢明目張膽地向全軍收“份子錢”,還不是他王譽想收。
崇安軍得罪了整個邊塞的大将軍,自然是什麼髒活累活苦活,乃至要命的活都被王譽派給崇安軍。
“丫頭,還傲骨呢,我能有什麼傲骨?我敢得罪劉國忠背後的王譽,我敢得罪太子嗎?那可是天家,王譽頂多使些伎倆為難我,若太子問罪,崇安軍中有幾人能活?”
上官老将軍快把頭撓秃了,“隻是我不知道,這麼做和太子殿下疑心我有什麼關系?”
阿願:“義父,太子不僅是疑心,他還想用你。因刺殺一事,他懷疑你已暗中投靠王譽,想殺他……”
上官老将軍聽着聽着,猛地一個激靈,和上官奇侯一樣從凳子上蹿了起來,“什麼意思?是王譽要殺太子?”
阿願被這父子兩一驚一乍的動作也吓得不輕,還得柔聲寬慰道:“義父,你先别激動,聽我說完。”
上官老将軍愁眉緊鎖地又坐了回去。
阿願繼續道:“義父的第一步便是消除太子對你的疑心,公然賄賂劉國忠,這是陽謀,亦在明白地告訴太子殿下你并非王譽一黨,同時也是将把柄交到太子殿下手上,軍中将領結黨營私、收買賄賂是大罪。太子不是擔心猛虎有利爪,恐傷其身嗎?那我們便給自己戴上鐐铐。太子手握義父的把柄,等于随時可以置于你死地,接下來……”
“便是要置之死地而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