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從不信命。”
帝堯聲冷依舊。
登臨遠怼道:“那你當年為何要把人家小姑娘留在身邊?”
“當時喜歡。”
“當時喜歡?所以,後來厭了,就對人家趕盡殺絕?”
帝堯沒有說話。
登臨遠讀懂了他言下的默認,氣得腦瓜子嗡嗡的,這個天生帝命、注定一統中原之人性情有缺,他一直都知道。
人無完人,諸天氣運也不會塑造一個完美無缺之人,除非天有大災、生靈逢劫,才會允聖人降世,而就算是聖人也會有缺。
他以前覺得帝堯生性涼薄,于一個帝王來說,不算什麼壞事,至少帝王之才和身為一個帝王對百姓的擔當,他都有,但如今……
“殿下,你就沒發現嗎?自那小姑娘來到你身邊,至你二十歲及冠,太子之路可謂諸事順遂、一帆風順,你連一場小病都沒得過。”登臨遠糟心道。
帝堯聞言微怔。
“貧道再問一句,殿下近些年來可還順遂?怕是血光之災、殺身之禍接連不斷吧。”
帝堯擰眉,“巧合而已。”
登臨遠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呵呵,殿下渾身上下數這張嘴最硬。”
……
葬丘,墓前。
“你何時與阿願成親?”
謝青山一日一夜滴水未盡,開口的聲音有些嘶啞。
顧償剛祭拜完,與謝青山并肩而立,聞言一頓,繼而看向不遠處正祭拜友人的阿願。
謝青山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當年答應太師大人娶阿願,是為了報恩,所以将人接到邊塞後也不曾成親,隻把她當小姑娘養着、寵着……”
顧償望着阿願的身影,目光溫柔下來,打斷道:“我早就認栽了。”
謝青山那眼神活生生像想把顧償暴揍一頓,“明明是阿願先認得栽,你說你認栽了,為何還等着?你莫不是真的如此不是東西,非等着人家小姑娘再主動一次?”
顧償無奈地看着謝青山,告饒道:“你知道我沒有,這兩年光想着如何幫阿願調養身子,哪裡還會想那麼多?”
謝青山目光柔和地看着妻子的墓碑和墓前擺滿的糕點糖果,“早點成親吧,莫像我和糖糖一樣,戰事紛繁,我們兩次成婚,兩次因戰事打斷,我欠她一場大婚、三拜高堂,這一輩子都補償不了。”
“非也非也。”
一個清朗含笑的聲音從身後響起,顧償和謝青山齊齊皺眉,以他二人的武功,竟沒察覺何時有人已至身後。
兩人回頭瞬間,眼含警惕,一個灰袍道人牽着一匹毛驢,身邊跟着一個小道童,就那麼無聲無息地站在不遠處的小山坡上。
謝青山在看清來人後,目中警惕消失,隻是臉上淡漠依舊,微微躬身,抱拳行禮道:“國師大人。”
牽着毛驢和小道童走上前的登臨遠對謝青山淡漠的表情分外不滿意,數落道:“小謝啊,多年不見,你這張臉還是這麼臭啊?”
“嗯。”
謝青山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反倒讓登臨遠捉弄的心思梗住了。
“真是塊茅坑裡的石頭,”登臨遠小聲嘀咕了一句,又看向謝青山身後的墳墓,“貧道雲遊七載,未趕上你二人喜結連理,欠了一份賀禮,今日就贈小謝将軍一番天機。”
謝青山:“天機?”
登臨遠揮了一下浮塵,擺出一副超然物外的高深模樣,“正是,你與尊夫人有三世姻緣,命中注定是要三拜高堂的,此乃你們的第二世……第一世她欠了你三拜,第二世你欠了她三拜,這世間最怕的就是兩廂虧欠,既有相欠,如何不見?”
謝青山愣住了,良久後才嘶啞開口,隐隐藏着激動,“國師的意思是,我們還會相見?”
登臨遠笑了笑沒說話,而是看向一旁的顧償,兩眼一眯,指尖飛快掐算着,“早折之命,這位将軍原本該是個死人才對。”
此話一出,顧償面色如常,謝青山卻是眉頭一皺,“國師……”
謝青山知道這位活神仙的算無遺策,言語中透着擔憂。
顧償卻未将那句“早折之命”放在心上,溫文爾雅地朝登臨遠行了一禮,“末将顧償,拜見國師。鄉野之民未曾見過國師,還望勿怪。”
連帝堯都敢數落的登臨遠見顧償朝他行了一禮,頓時眉心一跳,側身避過了這一禮,炸毛道:“窩草,你這是想害死貧道啊!”
顧償聽到那聲“窩草”,面色古怪了一瞬,行禮的動作僵在一半,不上不下地看着眼前人。
大周國師名滿天下,是個上至天子、下至黎明百姓都尊奉的聖人真仙,都道國師德行高遠、高風亮節,偏偏眼前……
上一刻還高深莫測、仙風道骨的國師大人,此刻像個被燙了腳的猴子,兩蹦之後,沒皮沒臉地把小道童拉到身前,“擋住”顧償一禮。
“你你你……起身,拜貧道做什麼?半身死氣,半身煞氣,殺念若海,罪債無數,身後亡魂怨煞堆屍成山……你這麼命硬的人拜貧道,貧道是會被克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