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償到了獵場先去觐見了周文帝,阿願站在皇家營帳前眺望百裡獵場,今日的獵賽已經開始了一會兒,到處都是身穿勁裝公子小姐們。
老太監笑盈盈帶着手捧獵裝的宮女上前,“夫人可要換獵裝?”
阿願搖了搖頭,“多謝公公,給我一把弓、一桶箭皆可。”
片刻後,裹了裡三層外三層的阿願騎在馬上,顧償給她牽着馬,在獵場上格外顯眼。
阿願看着給她牽馬的顧償,納悶道:“你不去狩獵嗎?”
“等等。”
“等什麼?”
顧償擡頭看向阿願,眼中滿是無奈,“陛下。”
話音落,身後傳來馬蹄聲,以一襲玄墨龍紋勁袍的周文帝為首,太子、三皇子與一衆武将伴駕在側。
人到中年依舊壯心不已的周文帝大笑着策馬而來,揚聲道:“朕親自下場,定要把那蠻族小子的氣焰壓下去。”
周圍衆人中唯有太子與三皇子表情最為麻木,好像早已習慣了這位父親不穩重之舉。
阿願雖然有些一言難盡,但表情控制得很好。
顧償深吸了一口氣,看向皇家營帳前掀起的飛塵,眯起眼睛提醒道:“陛下,您再不走,皇後娘娘就要殺過來了。”
皇後是武将世家出身,與周文帝是少年夫妻,最是知道這個丈夫有多愛胡鬧,此刻也換了身勁裝,翻身上馬,瞧那沉郁的表情,就知道皇後娘娘有多生氣。
堂堂天子,萬金之軀,下場狩獵,真有個三長兩短,滿獵場誰都擔不起!
周文帝回眸了一眼,面色一變,催促顧償道:“快快快,臭小子你趕緊上馬,還有爾等!來,随朕痛快賽一場,駕——”
話音落,馬蹄飛踏,揚塵一片,周文帝帶人策馬沖了出去,太子和三皇子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猶帶病容的阿願,才追上了周文帝。
與此同時,有禁軍牽着駿馬來到顧償身邊,顧償翻身上馬,回頭囑咐阿願道:“這幾名禁軍是我跟陛下借來保護你的,你慢慢騎,不要着急。”
阿願笑了笑,“放心,我騎術不好,遠遠跟着你們就是。”
獵場野獸不少,好在過于兇猛的大型野獸都冬眠了起來,其它的算不上危險,隻是顧償擔心阿願,才和周文帝要了禁軍護衛。
“阿願。”
阿願剛入山林不久,就聽見有人喚她,回頭看去——
是一襲玄黑勁裝的沈至行和一身張揚黃袍的常樂策馬而來,一個儒雅風流公子,一個明豔少年郎。
常樂和妹妹常櫻生得還是很像,看阿願的眼神也像,明亮朝氣又熱烈。
“顧夫人好,我是常國公的常樂,常家遷入華京定居的時間比較晚,今日才得見顧夫人……嘿嘿,顧夫人生得真好看。”
若是旁人當着人家姑娘的面評議容貌如何,該是失禮的流氓之舉,可常樂看到阿願就傻樂,一句“真好看”說得憨憨的,少年模樣倒真讓人厭惡不起來。
阿願先是一愣,繼而笑道:“多謝小公爺。”
沈至行的臉已經黑了。
常樂瞥了一眼他的黑臉,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撓頭尬笑道:“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沈至行沒和他客氣,拿起弓重重砸在他背上,冷臉道:“道歉。”
常樂被打了也沒個怒臉,從善如流道:“顧夫人對不起,我真的沒有輕浮之意,隻是肚子裡沒墨水,單純覺得顧夫人好看,又做不到出口成章,想說一句好聽的沒成功……”
沈至行皺眉,又要掄起手中的弓,“還說!”
常樂趕緊擺手求饒,“不說了不說了……我給顧夫人賠禮行不?顧夫人可有想要的獵物,我的騎射功夫在華京可是一流,比沈羨清不知強上多少倍,夫人想要什麼就和我說,我都給你獵來!”
小公爺邊說邊拍着胸膛,一臉少年意氣與高傲。
阿願瞧着常樂的模樣,溫和地笑了笑。
沈至行則是直接嗤笑出聲,“你敢誇下海口給人家獵東西?”
“怎麼不敢?你笑什麼?”
“笑你不知天高地厚。”
阿願笑看着兩人,好像知知和常櫻相處時也是這般模樣,她們的兄長之間亦是這樣。
“我沒什麼想要的獵物,多謝小公爺了。”阿願有禮回道。
眼瞅着表現的機會要沒了,常樂急道:“顧夫人别急着拒絕,我們走走看,一會兒看到中意的一定要和我說。”
阿願無奈笑着點頭,“好。”
常樂是個話痨,還是個時不時都能把沈至行說得啞口無言的話痨,一路上少年的嘴就沒停過。
好不容易等到常樂看到一隻獵物,興高采烈地驅馬追了上去,人一走,耳根清靜了,沈至行緩緩吐出一口氣,然後一扭頭,就見暖陽越過枯樹枝落在阿願的側臉上。
他的心一瞬間就靜了下來,解下挂在腰間的羊皮囊壺遞給阿願,溫聲道:“這個給你。”
阿願莫名其妙被塞了一個羊皮囊壺,目露不解道:“這是?”
沈至行笑着解釋道:“知知讓我捎給你的,用姜汁和紅棗熬的甜奶,驅寒喝的。”
阿願略有詫異,不由疑惑小郡主竟是這麼細心的人,有禮回道:“多謝軍師。”
沈至行看着阿願認真道謝的模樣,忽地笑了一下,像是很高興的樣子。
阿願不解,怎麼了?”
“好久沒聽到‘軍師’這個稱呼了,回到華京後聽了太多人畢恭畢敬地喚我沈公子……”
暖陽之下,沈至行故意放慢馬與阿願并肩,他突然覺得這一刻真好,可以肆無忌憚地把身側的小姑娘裝進眼裡,“如今想來,最歡喜舒坦的日子還是在崇安……”
聽你喚我一聲“軍師”,便足夠開心上一日。